“他走了,咱们回去吧。”门齐宇动容地搂着泣不成声的姜洧,转身融入人群。
生命里的故事都是以时间为依托,所以在时间面前终会苍白如若风化了千年的石壁,慢慢剥落,化入长风,庆幸的是还有深入骨髓的爱是万古难灭的永恒,不用写在纸上刻在石板上,只需在某个寂静的夜晚,裹着一方小绒毯围着爷爷奶奶,翻回那些珍藏的记忆,篝火映红了脸庞,镀上年岁的印记。
一切如此。真好。
【2004年】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习惯了握着笔发呆,习惯了没有别人的问候也不联系别人,习惯了让自己醉卧梦乡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背井离乡的那段日子在历经不谙世事的青春年少后,成了我伏在案前最习惯回忆的事情。酸楚中总会抽丝拨茧般记起那些细微的感动。而这一切都来自一个人——门齐宇。
在门齐宇那住了一个星期,平时除了帮他做饭外就是外出找工作,门齐宇借来他爸公司的东风标致,带着我一直开到了六环外,后来实在受不了北京的拥堵就坐地铁,还是挤得够呛,而我好几次把票挤丢了出不去被旁边的制服大姐狠批了几分钟。工作依然没着落。
应该是在二十多次被拒绝后,我把门齐宇给我做的简历摔到那个带着瓶底厚眼镜,毛线衣胸口绣着一大朵玫瑰花的大叔身上,拍着桌子吼道:
“电话里不是说不用学历不问年龄么!你现在说我太小是几个意思!”
那人淡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杯翘起兰花指对着杯口吹了两下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
“是啊,录入文字的活谁都能干,打字员北京多的是,但我说过前提是最起码会开电脑吧!可是你连电脑开机都不会还好意思在这嚷嚷。说你年龄小是给你留个面子,没本事你吼到太空也只是掉下来两个星星,”那人轻蔑的笑了声,“而不是工作!”
我楞在那里,感觉在零下十度的天气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凉水,冰冷刺骨,却又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以为只凭一腔热血便能走出自己的天下,其实幼稚莽撞带来的只是忽视与羞辱。而我还像个傻子一心踩在平地上却想摘天上的星星。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闷着头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到了出站口没放票就往前闯,旁边刺耳的警示声把我拉回现实,尴尬的朝着旁边看票的大妈笑了笑从口袋摸出票扔了进去。
“怎么了叮当?”前天喝酒在门齐宇的威逼利诱下,我交代出高中的所有绰号,他从“叮当”,“皮卡丘”等等外号中挑出“皮卡丘”,然后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叫开了。
当他腆着脸蹭在我身上“叮当,叮当”地叫着时,我又恍惚回到中学,靳阳把篮球当足球踢远然后喊着“叮当!快去捡”,接着被我追着打的场景。
回忆总是很有次序地排在眼前,不管我想不想,他总是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狠狠地将我拖进去,游的心力焦悴,满目神伤。
“我突然好想回去。”
“回去?我们不是正在回嘛。”
“我想回家。”
悠长空旷的街道因为我们彼此的沉默显得更加冗长,总觉得走不到头,门齐宇没有再说话,两个人踱着步子回到住所,我打开冰箱看见只剩下门齐宇的钟爱——纯牛奶。
“我们去超市吧。”他站到我身后。
“嗯。”
有时候蓦然觉察,发现连我自己都弄不清对待门齐宇,我究竟是什么想法。在默认了自己的选择,又惦念起靳阳后,总想跟门齐宇保持理性的距离,却发现他的磁场已经大到在他面前我的任何冷静都是笑话
——我突然很痴迷这种感觉,像是谈恋爱,却又多了一份沉稳。
两个人在超市里瞎逛,挑了半天车里放的都是薯片饼干之类的零食,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才恋恋不舍的推车来到生菜区。
晚上实在提不起兴趣做饭就随便炒了个回锅肉闷了两碗饭,扒了两口丢下碗筷,回到房间,门齐宇提议看电影,我盯着他手里的零食答应了。然后他抱来笔记本放在床上,把零食铺好然后躺倒。抱着我的枕头指挥着我开机。
我说你把笔记本抱来抱去不累么,还不如直接在你房间看啊。
门齐宇眯起眼睛露出两颗可爱的小门牙:
“你的床舒服啊。”
“舒服球啊。”
“我发现你怎么没有一点胖子的温柔呢!”
想想他杂乱的房间和满地的衣服,我答应了。
电影是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里面有很多暴力场面还有煽情的生死拷问,
看到一半电话响了,一看是靳阳。赶紧起来走到客厅接了起来。那边很吵,应该是在车站。
“姜洧,在那还好么?”
“嗯,在这遇见一朋友,人挺好的。”
“我开学了,现在在车站等车。”
“路上小心点。”
“姜洧,我想,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事。我怕以后……”
我突然有种预感,我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