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嫌犯家属来了!”
“叫他进来。”
“进去吧,你。”警官对王石头说。
“噢!”
王石头推开门,里面竟然倒吹出一股凉气。看见一个中年警官和一个女警,分别有自己的案桌。中年警官中等身材,长得精壮,面颊瘦削,眼睛如鹰犬般锐利。只是略显疲惫。他抬抬眼皮,看了看王石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王石头。”
“呵呵,你不用紧张。你看你一紧张,倒搞得我也不得不紧张起来了。你坐吧?”又吩咐正在整理资料的女警官道:“小燕,去给这位家属倒杯茶!”
“欸!”
那个叫小燕的女警在饮水机处倒了一杯冒着白气的热水,一手托底一手扶着杯沿,递给王石头:
“您请!”
“谢谢!”
女警微微一笑,忙自己的去了。
王石头这会儿才定过神来,猜测那个所谓的杨队,大概就是这位中年警官。水有些烫,热度透过杯子渗出来,王石头觉得有些妨碍他说话,就把杯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道:“杨队,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喜翠?”
“别急,等下先做个登记。”杨队继续在翻着桌子上的资料,一边说:“在做登记之前,需要和你聊聊喜翠的事情。因为这关系到她犯罪事实的认定,进而影响到量刑问题。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如实说明情况。”
“老实说,我也有半年多没见过她了。”
“你也不去找她吗?”
“咋没找啊,找了么!自己找,没找到。还找电视台,让记者帮忙找。想着记者能耐大,可也没找着。”然后,又提到过了年,她哥找来要离婚的事情。
“离了么?”
“冇么!”
“怎么?”
“她不露面儿,冇离成!”
“哦,这样。”
“我想啊,她既然还有气力和我闹离婚,想必不会有啥事儿。这心里反倒放心了,也就不去找她了。没曾想,她竟然……”
杨队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
王石头一一作了回答。
又让小燕警官作了登记,王石头这才由她带着去了女拘留区的会客室。过了一会儿,喜翠被小燕警官带过来了,在玻璃的里侧。王石头首先看见她额上的大疤,关切地问:
“你这是咋了?”
“我冇脸见你,石头,本来也不想见你了,可是又遇上这事,想来我也活不成了。就再见你一面,说说过去发生的事情。你恨我,我也活该……”
“是有人打你了吗?”
“当时我是鬼迷心窍,有天,菜场卖菜的李二辉突然说有个发财的门路,三天两头来,要带我一起去,推销保健品,说做得好了一年能赚几十万。那会儿,我也在生你的气……想着,去去也好,说不定能发财。就去了。没想到,他是个骗子,大骗子。他骗了好多人,还不准俺们出去。有一回,我跑出去了,被他抓住,拿火钳子在我顶老盖上烫,就烫了个疤。后来,我还是逃出来了。”
“怎么不找我?”
“我想着,我算是没脸见人了。就叫俺哥和你说,离了算了。可是没离成,先说好啊,不是我赖着你不走,是没离成。”
“看你说那啥话!”
“逃出来以后,脸上这个大疤,找啥工作都找不成。别说人家看着害怕,我也嫌弃自己呀!这么着,也不知咋回事儿,就开始捡垃圾卖钱。”
“咳——”
“真是没想到,连捡个垃圾都有人管。这一片是这个人的,那一片又是那个人的。我也不知这些规矩,就犯了人家的势力了。这时候遇上李大锤,跟着他去拾荒,才算有口饭吃,不至饿死。”
“李大锤是谁?”
“就是他,听说那个看门的老头对我有意思,就叫我给他抽掺了药面儿的烟,说是把他放倒,偷建材卖,比拾荒可是强多了!可是那老头发现了,李大锤把他杀了。”
“……”
接下来的话,喜翠又说了很多。
王石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觉得只是半年的时间,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完全不认识了。不论是她的容貌,还是她的所思所想,都陌生得令人害怕。她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在听故事。
真是传奇!
他依稀还能看到她从前的美丽,但这美丽已经无法让人亲近,仿佛只是一些几何图形,杏的眼,瓜子脸,白皮肤。假使没有额头的那个大疤,也仍是如此。
那么近,又那么远。
王石头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正是傍晚。落日的余晖斜照在一座座高楼的侧面,如做梦一般,明丽的黄色。眼睛刺痛,胸有五味,不知何苦。走过一条大桥的时候,他伏在栏杆上,看着碧波荡漾的河面和河上遥远的扁舟,奋力嘶喊:
“啊——”
早上,张伟明晨练归来,发现王石头还没起。“噔噔”跑上去揪他的鼻子。王石头“哼哼”两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趴着继续睡他的觉。咦,你这鸟人我还收拾不了你了嗨!张伟明一个鱼跃,重重地压上去,砸得床垫跳三跳。
后面没有吗?挺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