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吵醒了吧?”他妥协道。
“冇啥。”
王石头被张伟明这么一激,也觉得很委屈,以至于都不想说话了。虽然早就知道,他这么做张伟明知道了会不高兴,可他就是不愿意撒谎。他宁可人家不待见他,也决不撒谎。关于这一点,张伟明曾经表扬过他,说他耿直,实在。可是,现在这一点明显已经让张伟明不痛快了。王石头越想越为难,越为难越着急,眼睛竟然红红的,噙着泪。
却没让它掉下来。
早上一觉醒来,冷风呼啸。
窗外,西郊别墅的草坪上,竟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白色的,茫茫一片。
穿衣出门。
雪遇地热,稍许已经融化。木质小径上,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脚踏上去,有些打滑。张伟明的晨课时间,只好慢跑了。下过雪的空气,不止清澈,而且凛冽。这样的空气,比较容易让人清醒。人工湖边,有人起得更早。一个看起来身体挺硬朗的老头,在吊嗓子。张伟明心想,自己老了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吧。只是,不要像他那样,一个人。
忽然想起王石头的父亲,他那里下雪了吗,咳得是否更厉害呢?
这个可恶的王石头,真不想管他的事了!
竟然自作主张,请什么记者。
明摆着不相信我!
不信任拉倒,谁稀罕!
真让人生气。
跑了两圈,已经微微出汗。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打了个电话给项目经理牛玉清,说今天虽然下了点雪,可是并不妨碍打桩。一定要赶在冰冻天气来临之前,完成地平下的结构工程。不然到时候就会误了工期,影响可就大了。他没说更多,误了工期,会加大财务成本。都是借银行的钱,不管是宏达建安公司垫资,还是结算到永明房产公司账上,利息都是个不小的负担。而且,这负担都得张伟明扛着。张伟明知道,那个牛玉清一定一边说好,一边在电话那头呲牙咧嘴,在心里暗骂他商,这么一大早就催命鬼一样催他。牛玉清三十多岁,自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跟着张伟明,从一个施工员做起,一直做到左右手。是张伟明的得力干将。
这么多年被人背后骂,已经习惯了。
包括自己的手下。
为人千夫指,只做人上人。
回到家。
王石头已经在弄早餐了。和张伟明一起生活久了,难免会受他影响。而且,如果细心观察,会发现王石头比以前胖了点。首先是脸颊肉多了,咀嚼肌不再像以前那样条理清晰了。然后是脖子里有了细细的横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呢!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抚在他肚子上,轻轻去按,会略略有点像水床一样的漂浮感。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张伟明心里发笑,脸上也忍不住浮出笑来。这家伙半年不上工地,竟然长出胖肉来了!
在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
从楼上再下来时,已经是一身职业装了。
西装笔挺。
王石头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外面挺冷的。”在餐桌旁坐定,张伟明不咸不淡地说。
“噢!”把早餐分碟,摆好。
“天冷,要小心感冒。”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味道还不错。
“噢!”
“感冒了,又是咳嗽,又是流鼻涕,可就麻烦了!”
“噢!”哧溜哧溜。
“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冇事儿。”
张伟明一直期望他像从前那样,主动向他提出请求,因为那样会让一切看起来正常些。但是,对方不知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还是确实有点迟钝,总之是不接招。事实上,张伟明的苦心并没有白费,王石头一刻也没忘记他远在老家的父亲。可是,他不打算和张伟明分担这件事,因为他不想欠张伟明太多,怕他这辈子永远都还不起。王石头想,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吃罢饭,张伟明照例开车去上班。顺便把王石头送到北京路口。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只是有些细碎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车窗上。天气冷,车内开了空调。那些雪,一沾上挡风玻璃就化了,雨刷不得不一左一右地忙碌着,有节奏地刷洗着两人之间蒙尘的心情。
“打个电话给家里吧。”
“嗯。”
“你心里还真是藏不住事儿!”
“……”
“真不想和我说话了?”
“不是。”
“哥这些天,是忙昏头了。你要自己找喜翠,就去找吧。”
“……”
“需要哥做什么,尽管说。”
“哥。”
车窗外,是赶班的人们。雪,阻塞了城市的动脉,车流缓缓地移动着。白茫茫的。在北京路口,车停下来。要下车时,王石头摸了摸张伟明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那手凉凉的,立刻抽离了,说:“赶快下车,交警都看着呢,别忘了给家里打电话!”这种教训的口气,让王石头稍有安慰。他从车上下来,看着它很快消失在车流中,才叹了口气,乘公交到湖边西餐厅上班。王石头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家没有电话,他一般都是打给村里的小卖部,再让小卖部的三嫂给传话。三嫂一听是王石头,就急了,说你咋才打电话回来呀,你爹都打吊针好几天了,这会儿正在镇上躺着呢!
后面没有吗?挺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