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这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爹。咱做儿女的,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眼看着老人受罪呀。钱花完了,还可以再挣。人要没了,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看你哥我,爹妈都在的时候,没钱,干瞪眼。现在有钱了,想孝敬他们,人却不在了。”
“……”
“你哥我吧,就是想尽一份孝心。”
“可是,俺爹说,无功不受禄。你这份心太重了,他受不起。”
“你伤养得怎么样了?”张伟明转换话题道。
“冇多大事儿,这医生净吓唬人。”
张伟明在电话里笑起来,道:“别不当回事儿!你是年轻,还感觉不到。等你老了,留下病根儿,可就太迟了!你爹这咳嗽病,肯定和他年轻时太下力,**不了关系。”
“是哩,俺爹说,那时候老喝凉水。”
“看,我说吧!”
“俺爹叫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张伟明笑道。
“你那么照顾我。还有,那两瓶茅台酒,俺爹当宝贝收起来了。我叫他每天喝一点儿,他说,这么好的酒,能喝一口就是福气了,哪敢天天喝?”
“也是个实在人!”张伟明赞道,又问:“他没揍你?”
“他干啥揍我?”
“你把他儿媳妇气跑了,说不定还有个孙子。”
“那个啊。”王石头“嘿嘿”笑起来,道:“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比起前些年,俺爹脾气可是好多了。要是搁以前,他非打死我不可!”
打完电话,王石头心情又轻松不少。
张伟明越来越像他的主心骨,和他说几句话,心里就亮堂多了。
一个多星期后的晚上。爷儿俩正在看电视,突然响起敲门声,大木门“笃笃”响。王石头跑过去开了门,一看,竟然是老刘师傅!惊喜道:“哎呀,你咋找到这儿来了?”
“你现在发达了,就嫌弃你师傅了?”
“看你说的!”
“我回家都小半年了。”老刘说着话,有点激动:“俅!给**资本家干活儿,真没意思!干死干活一年,还拿不到工资,都给他养小婆了!还干个俅啊!这不,就回来了。”又说:“前两天在县里买东西,遇上高强——你知道高强吧?”
“知道,不是后村儿那个倒插门,娶了个城里女人的么?”
“是他!他说看见你回来了。我就想,你这家伙回家也不说一声。”
“我不知道你回家了。”
“开个玩笑,我能怪你么?”老刘笑道:“你看你,说了半天,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石头赶紧赔礼,道:“这大半夜的,你咋来的!”
进到堂屋,王石头向父亲介绍了老刘,也向老刘介绍了父亲。算起来,老刘的年纪正好夹在王石头和老爷子的中间,五六十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爷子。要是叫他大叔,有点贬低自己的辈分;要是叫他大哥,又有点占王石头便宜。
老爷子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石头叫你师傅,你就是他半个爹。”
这么着,老刘叫老爷子“大哥”。
老爷子叫王石头把茅台酒掂出来,师傅难得来一回,爷儿俩喝一盅。老刘又惊又喜,道:“石头,你可真是发达了,遇上张老板,都喝上茅台了!啥时候给师傅引荐引荐,咱也沾沾你的光?你师傅这辈子,净受资本家的气了,难得遇上个这么好的!”
王石头只是笑。
喝了一杯,因为没有下酒菜,也只当品酒会了,把酒收起来,仍旧装盒子里。
聊起过往的事情,话总也说不完。
夜深了,该**睡觉了。
老刘意犹未尽,道:“今黑就当是回到了工地上,咱俩还睡大通铺。”
清晨,西郊别墅区。
这里最先醒来的,是草坪上啄食的鸟儿。
第二个是张伟明。
张伟明根本就没睡着,他睡得很轻。所以,几声鸟叫,他就睁开了倦怠的眼睛。这个时候,太阳也还没睡醒。巨大的落地窗外,起伏连绵的草坪,和稀疏的林子,都是灰色的。晨风裹着丝丝凉意,侵入暖暖的被窝,让他无法继续安卧。
轻身下床,张伟明换上运动套装。
他有晨练的习惯。
只是,现在有点太早了。
岩片铺就的羊肠小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慢跑,伸展,太极。一套动作下来,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热。加速跑,八字跑,能提高肌肉活力,让他看起来更年轻。等他终于结束了这天全部的晨课,积存于深处的忧虑,才有机会发出声音,迫使他在人工湖边的草地上坐下来。
他的心里乱极了。
昨夜,激情的**是短暂的。过后,他很快就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这样做分明就是偷窃。他张伟明,堂堂宏大建筑安装公司的董事长,社会大众眼里的时代弄潮儿,何至于会沦落到要偷窃的地步?
他一个晚上都在自责。
不知何时入睡,也不知何时醒来。
夜里,他上过几次厕所,却不知要去干嘛,坐在马桶上,只对着镜子发呆。看着镜子里憔悴焦虑的自己,他简直无法确认,那就是曾经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张伟明?
后面没有吗?挺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