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进来一个人。上下打量了胖子光一番,心说这是哪来的二百五农民工,来这儿瞎逛游,就不耐烦说:“那不是琴,那叫吉他!没见门口挂着牌子,停业中吗?”
胖子光也看出这老板的轻蔑之意,有点火:“妈的,老子不管是琴还是吉他的,你有钱不赚咋地,赶紧的,多少钱,要好的!”
老板不敢惹这愣头青,只好回答:“最贵的七千八。”
胖子光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啥几把玩意啊,一个木头盒子,挂了几根铁丝,就要这么多钱,自己以前剩下的加上司马溪给开的工资,一共五千多块,居然只能买大半个吉他。当下就有点心虚,说:“嗯便宜点的多少钱?”
老板心中暗笑,土包子,就知道你买不起。面上却不敢流露,指指最边上的一把,说:“这把便宜,不到三百块,一般都是小朋友瞎弹着玩的。”
胖子光看了看那把寒碜不拉几的玩具型吉他,生气了:“滚,这么烂的货色你也敢推荐,瞧不起人咋滴中间这把亮闪闪的多少钱?”
“一千八!”
“便宜点行不?”
“本店从来不打折!”
“草,看你那德行,被女人给日了吧!老子就要这把,这是钱,给你个龟孙子喝点王八汤去!”
胖子光抱着吉他出来,直觉得肉疼,这可是自己头一回大手大脚,一次花了这么多钱。几把玩意,比电视机都贵。胖子光用手摸摸吉他光滑的表面,看着上面亮闪闪的漆面,心里又满是欢喜。嗯,这样的货色才配得上溪溪,溪溪一定高兴死了!
司马溪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子从超市出来之后,看到胖子光给自己的新年礼物,没高兴死却晕死了。这胖子果然是啥也不懂,这东西不是看着漂亮就好用,而且得分人而异才适合。反正也是买了,就顺手校对了吉他弦,弹了几下,嗯,音质还不错。看到胖子光眉开眼笑的样子,咧着嘴,又露出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一对小虎牙。自己手上就一颤,颤抖而悠扬的吉他声,一直飘进自己的心底。司马溪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在颤抖。
“光哥,谢谢你!”司马溪声音很低,胖子光已经拎着购物袋在前面晃着屁股走着,根本没听见。
到了长途汽车站,两人上了开往胖子光老家方向的长途车。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当初忽悠自己有“大座儿”的售票员。司马溪恍然如梦,心里猛然就涌现当初,仿佛还是第一次跟胖子光相遇的感觉。只是,那时候还是路人;如今,却已成了兄弟。尽管自己一百个不乐意提起“兄弟”这两字。
售票员一见胖子光,立即笑了:“嗨,我道是谁啊,原来是光哥啊,这好几个月没咋来做我的车啦。咦,这位兄弟是?”指了指司马溪。
“这是我兄弟,溪溪!你不是见过嘛!”胖子光有些自豪的说道。售票员仔细想了想,却没什么印象。
车上人不算很多,可也不少。前面还有几个空座,车尾还是一堆货包,不过摞着的高度是比平日低了一层。
胖子光拉着司马溪想一起坐下,却发现没有两个人并排挨着的座位。往后面望望,脸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
“溪溪,要不咱俩还是去后面躺着吧?”看来,胖子光也想起了当初的光景。
“不太好吧,又不是没座。”司马溪有些害羞,却又留恋往日的感觉,看了看后面,迟疑道,“再说,光哥你看,后面有个人在那儿躺着呢。”
胖子光朝司马溪挤挤眼,说:“没事,瞧哥哥的高招吧!”
俩人走过去,那是个带着副陈旧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睡觉。胖子光拍拍那人的脚脖子:“醒醒,喂,到站了!”
“这么快?”那人揉着眼镜,向窗外看,“到哪了?这不还是长途站点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发车?”
胖子光不接茬,大声说道:“前面那么多空座,你小子跑这儿来干啥?去去去,到前面座位上去!”
“你谁啊你?你管得着吗”那人被无端端的吵醒,心里有气,刚想骂街。胖子光却把眉头一拧,凶狠狠地盯着他。那人躺着,视角本来就低,仰望着胖子光高大的身躯,凶神恶煞的样子,张了张口,却没敢吱声,无奈的起身,去前面找座位去了。
胖子光拉着司马溪,一起并排躺到货堆上。长途车发车了,飞驰在公路上。胖子光见司马溪老翻腾,知道他是独子,在家里也算娇生惯养,躺的肯定有些不舒服。于是伸出自己粗壮的胳膊穿过司马溪脖颈,让他枕着,又往里搂了一下,将司马溪一截身子挨着在自己的膀子。
酣睡了一晚上的胖子光,此时依旧在安睡,嘴角甚至挂着一缕哈喇子。原来圆胖无比的大盘脸,居然有些变得拉长。肥厚的下巴也几乎不见了。本就深色的面容,现在更加黝黑。曾经油亮的皮肤,如今居然有些灰土一般的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