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你四十我三十二

秦轩去厨房把菜搬上了，他做了五菜一汤，这恐怕忙了他一个早上。不过一看到这么丰盛的午餐，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是不是约了人，我来错了，打扰你跟别人约会。”我问。

秦轩露出惊愕神色，然后努力控制住，说：

“没有，我等你来。”

“等我来！你手机都关机了。你肯定约了人。”我生气，又头疼了，按着自己的脑袋。

“你说，我约谁，我现在还有什么朋友？先吃饭吧，别生气，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轩从容地给我剩饭，夹菜。我平和了自己心情。不过，刚才还挺饿的。现在就食欲不振，只喝了一碗汤。秦轩也没吃多少，想来，他这个早上又白忙了。他越来越瘦，我抱着他，摸着他，才发现他啤酒肚早不见了。亲他的脸，才发现面积小了，肉没了，皮肤也不光滑。

“说吧。给我什么交代？”我迫不及待。

“你还吃点嘛？”

“不吃了。吃不下。”

“我没去接你出院，就是想给你做一顿饭。我好久没给你做饭了，还以为你吃我的饭菜，胃口会好点。”

“真的吗？那我吃。”

于是，我猛地吃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饿不饿，有没食欲。吃到他有些怕了，抢了我的碗，对我说：

“好了，别吃了。菜做太多了，吃得饱就好了，你吃不完的。”

接着，我又手去抓，把菜放进嘴里。觉得不能让他失望，把所有菜吃进去才好。这下到他忙了，他把菜收拾起来，全倒进抽水马桶。

没多久，他扶着我，去洗手间吐了。出来后，他给我倒水喝。我喝了一口，说：

“我相信你，刚才的话我说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没事。”我的疑神疑鬼，恐怕不止一次，他没多大反应。

“我突然想叫你老婆。”

“你进来一直这样叫我。”

“是嘛？”

“我想把这个还给你。”他突然掏出一个存折，递给我。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先打开一看。存折的开户名还是用我的名字。里头的数字，我数了三遍，才清晰他存了二百八十万元。

“你哪来那么多钱。”

“车我卖了，店我在你住院的时候转租给别人了。我算了一算，我应该起码欠你这么多。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你什么意思。”

“我想求一个心安，想还你些钱。”

“我帮你，你就不心安。”这时我的泪水和头疼又来了。

“不是，我……”他说不出，他的眼泪比我还快。

我们抱在一起，我替他擦泪，他无比怜悯地看着我，替我揩拭。

“老婆！我想你。”我说。

“嗯，我在，一直在。”他回答。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不要分那么清楚好不好。”

“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想娶你。”

NO33 大结局

2007年的10月30号，我永远记住这天，这是秦轩去世的日子。

在这之前，他度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没有工作，没人朋友，处处围绕着我的日子。他只要我说了一声，就会出现在我身边。在这两个月，我过半时间住医院，而他也跟着我，过半夜晚睡在医院。

家人好像知道我们关系了。但没人敢说我们两个。我的妻子也不敢说。我会动手打他们是一回事。其二，秦轩为了我，他把命赌上了，家人看在眼里，他们不认为秦轩是个坏人。甚至，家人会可怜秦轩，经常叫他回去休息。

到了十月底，我工厂已经卖了，遗嘱已经写好。终于，我同意了做手术。我一直拖着不做，是因为好些事没做完。其实这好像在给自己找借口。我表现得更想多看看秦轩，我怕突然看不到他。

我怕我这次手术后，会永远醒不来。于是，我把能卖的都卖了，不能让老人妇女和小孩，去打理这些，而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卖了工厂等，我获得不少钱。钱看起来，多得够一家人过一辈子。于是，我便从中拿出两百万，寄到秦轩的老家，直接寄给他老婆。因为我知道，给秦轩，他或许会要，但这会让他很难过。

近来，我才知道，我之前误会了秦轩。我以为他每周偷偷拿我银行卡，取个三五万。后来才知道全是自己和老婆取的。只是我记不清而已，那时一激动，就认定是秦轩偷的。而老婆知道我银行卡密码的事，我也忘了。

所有的事都交代好了，为了博得最后生存的机会，哪怕做手术几率只有五成，我也要动手术。后天，我就要上手术台，我的生与死，交给医生了。而我，总觉得那会是我最后的人生时光。舍不得的人，是瘦削的秦轩。

30号那天，我让秦轩给我准备晚餐。到了明天下午，我就要坐飞机到美国去。在我心里，已经算好，这会是最后的相聚。

这晚，我说要喝酒，他同意了。其实这是非常大的禁忌。这是我多少天之后的第一次喝酒。我喝得不多，秦轩也喝了也不多。不过我受不了这刺激，喝了一整杯之后，看事物已经便模样，不得不经常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