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拖，有病要趁早治。你当老师的，这道理都不懂。还是听我的，今天我们夫妻就去广州。”我态度坚决。
“恐怕治不好，会很花钱，我真的不想去。”她说出心里话。
“谁说的！医生都说可以医治，我们要相信现在的医学水平。钱吗，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已经借到二十万。你看。”我把存折拿出来，给她看。
“借了，还不是要还，会拖累你的。”她没接过。
“都是夫妻，讲什么拖累。我有事的时候，你放弃过我吗？”
此时，我真的怕她不跟我去医院，连最后的希望都要扼杀。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太摧毁心智，打击人生存意志。然而，此刻我知道我不得不坚强，要是小西命没了，我欠她的债，该怎样偿还。
“毅，我生病这么久，我一直去回想我这辈子，回想我们的故事。我问自己有没嫁错人，有没做错事。曾经，当我查出有癌症，我很后悔，后悔遇上你。因为这两年我们夫妻过得很不好，要么争吵，要么打冷战。而你心渐渐不在我这，我是感觉到的。我也很蠢，不知道怎样做才能留住你的心。不过，最近我突然想通了，如果没遇上你，我的记忆是空白的。没有你，我就没有小良，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期待。”
小西身体很虚，说话声音很小，还不停咳嗽，经常要中断。不过她这番心底话，迟早要对我说。
“我不知道我们的家人，为什么突然就这么难过。尤其是你，你活得比我们都痛苦，你压力最大。这些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你喜欢上其他人，又不想伤害家庭。还有，你的工作，你的事业，遇到困难。我们都帮不了你。我们发现你跟周老板的事，不断给压力你。毅，你是个重感情，有良知的人。我们女人对感情是很敏感，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跟周老板在来往。我偷看你短信也不是一次两次。那时我忍你，按我们女人角度，我们输给女人才怕，输给男人这算什么。那时，我相信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后来，我们的爸也发现了你的问题，他求我跟他联合起来，拯救你。出于为这个家，为小良考虑，我同意了。那时，我挺恨你，发现自己嫁给一个喜欢同性的人，传出去我让我怎么活。我甚至有与你玉石俱焚的想法，你要是还执迷不悟，不肯回头，我就让你不得好过。现在我告诉你一件事，本来过去那么久，不提更好。但我总觉得良心不安。那个周老板离开东莞，其实是我跟爸逼他的。”
我很惊讶，我一直以为周岩离开，完全是自愿的，根本没想到我爸跟小西施加过压力。我瞪大眼睛，静静地听小西说下去。
“我们发现你跟他还偷偷来往，对家不理不问。我们就商量好，要赶走周老板。那时候他工厂倒闭，我们更要下决心赶他离开。现在，我也不怕说这些了。我跟你不该有什么秘密。周老板在乡村租了新厂房，我跟你爸一个看着你，一个去找周老板，或者一起去。我们的做法有些野蛮，死缠烂打。跟着周老板，只要能跟到他，就跟他去。他要是有客人，我们也厚着脸皮进去。没人在时，我们就跪下来，求他离开你，给我们家一条生路。这事，我们坚持了挺久。周老板总是不说话，低着头。我们经常哭给他看，软化他思想。后来，我看见他也流泪了。”
此时，小西哭了起来。而我，那扇记忆的门，又被重新打开，很难过，很难过。
“周老板看起来对你很长情，有一段时间，他虽然不表态肯不肯离开。但我看出，他舍不得你，不然他不会忍我们那么长时间，更一次都没伤害过我们。我也想过，要是他离开东莞，你会不会也跟着他走。这也有可能。于是，我们又跪求他，别说出我们的事，要走也不能让你知道。后来，他终于说话了，他答应我们，说趁大家过春节时，他就离开东莞。我跟你爸，得知这结果，确实很高兴。我们觉得我们赢得胜利。”
小西摇摇头，对自己做的事，表示不够理智。我没说话，只是很想那个人。
“现在我去想，觉得我们很蠢，真的很蠢。说实在，周老板人挺好的，我们刁难他时，他没发过脾气，一次脾气都没有。你爸曾经态度很强硬，威胁过他，说找人打他，抢他的货，烧他仓库，甚至要找他家人告知搞同性恋的事。周老板反而同情起你爸，每次你爸来，他都叫人开车送他回去。你爸有次闹得不舒服，晕过去，还是他送去医院。那时我们只想他走，根本没想到他事业，没想到他会不会有事走不了。我们很自私。”
听到这些我很伤感。周岩背负那么多，疼痛那么多，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一个人扛下来。停顿了一会，小西又说：
“毅，你们真的很爱对方吗？”
“哎！他都走了，不说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