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一边抽出手里的纸牌，压住刚才老高出的牌，一边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到，“别个医生喊你多检查几样是对了的嘛，有备无患，才能战无不胜。”说完他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伸出了左手，“我顺子大你两对子，掏钱。”
此时高升平正在医院办公室，听医生详细讲他老汉的病情。他妈陈红兰在一旁哭个不停，说哪门可能哦，我屋老高身体这门好，精神这门好，哪里像得了癌症晚期的人哦。
高升平也着急得不行，逮住医生就问哪门可能，是不是诊断错了。那个吴医生不耐烦地说，到底是你们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嘛，这个病确诊走了好几个检验，样样数据都说明病人的确是这个病况，你们要是不信那就转院嘛，看到底是啥子状况。
听到这里，高升平的心瞬间像沉入了深渊，刺骨的冰凉，还伴随着巨大的压迫力，呼吸都不顺畅了。转过头去看他妈，早就哭得死去活来，上气不接下气了。
高升平竭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又朝上眨了眨眼睛，这才让自己泛酸的眼泪没有滴落下来。他麻木地朝着医生笑了笑，尽力让自己语气轻松地问到，“那，还有好久时间诶？”
医生一边翻着手里的病例和检验单，一边冷静地说到，“这个说不准，好的情况可能1、2年，差的情况也可能就3、4个月。就病人这个情况，年纪比较大了，也遭不住化疗和大手术，可能还是保守治疗为主。”
“保守治疗？那这个意思我老汉就是只有等死了嘛，现在？”高升平恨声问到。
医生听这语气不对，诧异地抬头看着高升平说到，“诶诶，病人家属，注意态度。这个病也不是我们想要病人得的，你怨天怨地怨鬼神，就是莫怨到我脑壳上来诶。”
“啊，天啊。老头啊，你哪门得这个病啊！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啊。”一直在旁低声哭泣的陈红兰，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嚎哭起来。高升平见他妈越哭越伤心，身子不断地往椅子下缩，赶紧上前扶着他妈的肩膀。但自己眼眶里积蓄许久的豆大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只得任由它们簌簌地往下流。
到晚上，一帮朋友都来医院探望，褚健也在其中。高升平虽然还在恼他表妹那个事情没擦干净屁股，给自己平添天大的麻烦。但此刻也不好发作，只得介绍说是社会上的朋友。褚健为人甚是体面，一个果篮一捧鲜花，临走时还塞了个红包给高升平他老汉，说是叔叔随便买点营养品补身。等他走后，老高悄悄看了看红包，咂了咂舌，顺手递给了老伴陈红兰。陈红兰拿来一数，足足有二十张。她问高升平哪门这个朋友送这门大的礼诶，搞得多不好意思。高升平略觉尴尬，只得如实说之前帮了对方个小忙，可能对方还记在心头，趁此机会感谢。
老高听闻，当场拿过红包扔还给了高升平，让他改天给人送回去，免得落人口实。好歹也是有行政职务的人，莫惹火烧身。高升平苦笑到，心想火早就烧到身上，就差烤熟了。如今也是该怎么就怎么，没得啥子办法。
到了晚上九点多，眼看病房都快关灯了，张海波才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病房。高升平诧异地问到，哪门你天天都有空来医院诶，硬是没得自己的事情做啊？张海波哈哈笑了一声，说这个事情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嘛。
老高老两口看张海波来了倒是蛮高兴，一来他嘴巴甜说话好听，二来做事情又利索，正好帮高升平减轻点负担，以免耽误工作。不过，要是被老高知道了高升平在单位已经被停职待查，估计又得当场气晕了过去。
一番闲聊之后，直到关灯，高升平才和张海波离开病房。高升平本想喊他妈回家休息，自己在医院陪床。可陈红兰怎么都不肯把老伴一个人扔在医院，坚持要留下来自己陪。高升平生怕起了争执，他妈不小心哭起来暴露了情况，只得顺从地离开。
一路电梯下楼无话。张海波见高升平神色凝重不如寻常轻松，便问到底怎么回事。高升平此时心中烦闷不想多说，只托词说数日来照顾老人疲倦，所以没有精神。张海波狐疑地多看了他几眼，的确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得说那先如此，让高升平早点回家休息。
高升平默默地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就走。却不料那张海波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朝自己跟前拽了过去。高升平觉得非常惊诧，抬头见张海波整个眼神闪烁不停，似乎有话要讲。结果半天他才从嘴里憋出那几个字，但对于此时心乱如麻、心如死灰的高升平而言，无疑是徒增烦恼。
“不得行，你想都别这么想。我是不吃回头草的，而且现在我完全没得心思和你说这些。”高升平冷冰冰地回应了张海波一句，就径直扬长而去，把个目瞪口呆的张海波留在了医院门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