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平好奇用水从哪里来,王建军朝外一指,原来监测站外就是抽水管,里面都是截流的雪山水供检测用,水质清冽纯净,食用毫无问题。
王建军见高升平半天不肯下脚到热水盆里,于是趁他不备,直接上手按了他的双脚到盆中。高升平顿时觉得双脚溃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一时间扭曲了脸庞当即就想骂人。可那王建军并不肯松手,直到等高升平适应了盆里的温度,他才站起身来又往盆里添加了些热水,再拿出随身钥匙串上的刀子,在火上飃了几下消毒,小心翼翼地帮高升平刺破了水泡。他叮嘱高升平暂时不要穿袜子穿鞋,就先光着脚在火盆跟前等吃夜饭。
天色此时已全黑,月亮尚未升起,星辰暂未列席。只有红通通的火焰,照亮了蹲坐在车旁休息抽烟的两人。不远处监测站的窗户里透出的电灯光,倒更像是遥远的、飘渺白亮的梦境,令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王建军架了一张简易的矮桌,将中午打包好的卤牛肉和牛肠,还有两瓶啤酒摆上桌,让高升平先吃点应付。他自己则翻铲颠锅,硬是在简陋的条件下,折腾出一条烤鱼和半锅咖喱鸡。
高升平边吃边竖大拇指赞叹,说军哥你厨艺水平的确高,怪不得我老汉喜欢吃你煮的菜。王建军笑呵呵地问说是不是真的哦。不过他常年照顾病人,菜色口味什么的难免重一些,所以高升平贪吃口渴,啤酒也顺便多喝了两瓶。王建军陪着喝,一来二去,一箱子啤酒全部喝到了底朝天。
两人喝了酒以后情绪颇高,搂搂抱抱也不再避嫌。王建军回忆起少年趣事,又搂着高升平的肩膀,一同唱了少年队员队歌,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戈壁沙漠。直到酒全部喝完以后,高升平还意犹未尽地说要是再来两瓶就爽了。王建军笑说到离这里最近的铺子都要去到六十公里以外,要是你真没喝过,我倒是不介意跑一趟去买回来。高升平邪恶地笑着推了王建军一把,说军哥你想干啥子,把我灌醉了小心我整你。王建军打着哈哈笑了几声,说你娃儿整我我倒是不虚火的,整就整。
两人嘻嘻哈哈间,高升平先是打了个饱嗝,又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喝了酒以后脚也没那么疼了,他于是问王建军要了热水漱口洗脸,打算先到床上睡觉。这中间其实有点私心,那就是高升平希望一觉睡到天亮,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事端。没曾想王建军却愕然问到,
“你这样就要去睡觉了啊?”
“诶?现在几点了?都十点多了都嘛,难道不该睡觉嚒?”
“我是问你,你就不准备洗洗再睡觉啊?”
“诶,洗过脚了都嘛。我刚才也洗了脸漱了口啊?还要哪门洗诶?这里未必还有浴池温泉哦?”
高升平话才问出口,就见王建军冲他神秘一笑,笑着说到,
“温泉浴池倒是没有,但洗澡的地方,真的有。”
“诶,是不是哦?”
王建军这样一说,成功地激起了高升平的好奇心,本来他早就做好了今晚没得澡洗的准备,荒郊野外的洗啥子澡嘛。不料王建军却说这荒山野岭可以洗澡,想来实在是超越常人想象,于是脑子也清醒了大半,定要跟着前去一探究竟。
王建军起身将吊锅下的火用灰掩埋了,锅碗瓢盆东西放在原地也不管,径直领着高升平上车出发。不过堪堪十来分钟,两人就来到湖边一处石岩的缝隙处,那里石块垒砌的土坑里,摆放着两个半截的铁皮汽油桶,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高升平疑惑地望着王建军,意思是问这就是洗澡的地方啊。王建军见高升平不解,也不卖关子,下车走上前去,不知从哪里拉出根塑料管子,哗啦哗啦地就往铁皮桶里灌冷水。
高升平看了瞬间脑壳青痛,心想军哥你这洗澡方式太简单粗暴了吧。这才五月初啊,那水库里的水肯定还是冰冷刺骨的,你受得了我可不行。
想到这里,高升平已经抱定观看壮男出浴的香艳场面。而他自己,是决计不肯尝试在这寒风凌冽的西域边疆洗冷水澡的独特体验的。
王建军见两个铁皮桶里的水都放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在铁皮桶旁边摸了半天。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就在高升平完全看不懂的情况下,地面忽然腾起一片蓝色的火焰,包裹住了两个铁皮桶的外沿,居然开始烧起水来。
高升平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什么操作啊,完全看不懂。王建军这才转身过来解释到,原来这里是一处天然气的自然出口,常年往外喷野火。但石油队过来勘测后发现储量不大,没什么开发价值,所以平时就监测站的人过来烧水洗个澡什么的,也算是独此一家了。
高升平听了瞠目结舌,心想自然的恩赐也有遇与不遇的问题。要是这野火口搁四川,那得产生多少网红经济啊。可在资源出众的新疆,不过就是沦为无人问津的烧水火源,想来也是令人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