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平见张海波问起，这才收回了蔓延的思绪，回头对张海波笑了笑，然后懒洋洋地靠在座椅的后背上说到，
“没得啥子，就是困得很。可能是最近工作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哦，那正好，这次出去放松一哈。”
张海波说着话，从上衣兜里掏出包烟扔给了高升平，自己却咿咿呀呀开始唱起歌来。虽然五音不全，但依然听得出唱的是beyond的“海阔天空”。唱到高潮处的地方，他甚至是靠低吼才唱出那一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怕有一天会跌倒！”但整个人的状态特别昂扬，好像正在从事什么伟大且隐秘的事业一般，在真相揭穿之前，有着一种不敢宣之于众但又忍不住想说出来的兴奋感。
高升平饶有趣味地看着一旁开车的张海波，这样的张海波，他的确有些年头没有见到过了。上回见张海波这么兴奋，还是两人第一段感情中正式决定发生友好肉体关系的那一回。到如今高升平依然清晰记得，当时张海波那抖动不停的双腿。与其说是生涩，其实是极度的兴奋！
“你累不累嘛，要不到前头服务站休息一哈，我来开一段？”
“不累啊！没得事，我来开。等哈儿在映秀上个厕所，抽根烟再走。”
说话间映秀服务站到了，高升平让张海波先去上厕所，自己则去小卖部买点东西。中午出门太急忘了拿烟，这两天肯定不够抽，所以路上补点货。
买好了烟高升平顺手拿了两瓶饮料，但前台只有冰冻的。售货员指了指后面，说常温饮料那里才有。高升平只得绕到货架后方，却见小卖部后面是扇大磨砂玻璃窗，小半开着，正好挨着厕所的出口。
拿了饮料高升平刚想走，却见那张海波打着电话从厕所走出来，嘴里大声说着什么“你莫喊起屋头老辈子这些来逼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莫扯要死要活”云云。
高升平听了面色大囧，随手抓了几瓶饮料，匆匆结完账就回到车上先坐下。过了一阵张海波才回来。他见高升平没去上厕所，颇为奇怪地问到，
“你没上厕所啊？我还在那边站起等了你好久。”
“突然没得好想去了。”
高升平若无其事地答到。张海波听了也没在意，上车后两人继续出发。
其实张海波不说高升平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原以为张海波最近心情愉悦，是因为安抚处理好了家中之事。今天看来，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出发前张海波专门关了手机说要享受假期，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避免工作上的事情，现在才知道是为了逃避家事。
两人相识数年，高升平自然对张海波的性情有所了解。表面看来他做事豪爽不羁、自由任性，但其实骨子里是有家族长子情怀的。嘴上虽然不说，但其实心中把亲情父母看得比谁都重。即便是明知父母偏心弟弟一家的情况下，依然不时默默送钱给父母，承担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开销。
所以高升平知道张海波不可能真有那个决断，背弃父母选择与自己走入真实生活。当年他要去结婚，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是奔着完成父母心愿和他个人的功利前程去的。如今仕途前程没了，但父母这一关，始终还是过不去的。
不过话说回来，高升平自己的真实想法呢？两人第一段交往时，他固然有过情动心动的时刻。但后来张海波拂袖而去，自然也就丧了气死了心。因为吃过亏受过罪，所以后来与刘小兵那一段就干脆完全不走心，寻常交往罢了。现如今与张 海波再度纠葛在一起，虽然日常交往甚为愉悦，但要说到爱恋深重、共许前程，他是不是就真的甘心情愿了呢？若是没有这份死生与共的决心，又怎会有一往无前的人生勇气，去对抗世俗的压力与审判呢？
想到这些，高升平暗中觉得轻松。既然谁都有越不过的心坎，所以只能停留在目前这个不上不下的阶段，其实挺好。大家都不要往前再进一步，各有隐秘，正好公平！
路上再歇了一回，又吃了一顿夜饭，终于在七点前后到了宾馆。在高升平的执意要求下，后半程张海波换到了副驾驶休息，由高升平来开车。沿途风光清幽玄静，愈往里走愈有山中闲居的感觉。快到古尔沟温泉镇时，漆黑的山间公路前方，陡然出现了一大片灯火辉煌的市集，仿佛梦境一般，原来这亘古亿万年的冰川沟壑间也有人间的烟火。
房间很大，上下两阶，全木构造，家具器具什么的很有日式风味。一张大床，正对着足足有二米五高的落地玻璃窗。拉开窗帘，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右手转出去是个全开放式的独立露天池子，咕噜咕噜正冒着热气，空气中有股硫磺的味道，看来是温泉了。
高升平已经疲倦不堪，就着房间赠送的水果餐食吃了两口，简单洗洗就想睡觉。偏偏那张海波亢奋得不得了，非得缠着高升平要同去泡温泉，无法之下只得陪同前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