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站在门前的张海波,肩头耸动,头部低垂,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谦卑地问出接下来的这句话,
“那你,有没有真的想和我在一起,想过我们以后的生活?”
两人才闹了没两天,褚健就风风火火地把高升平约了出来。坐下来还没赶上喝口热茶,他就劈头盖脸地问到,
“你们两个哪门个了哦?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搞这些板眼?”
高升平淡然地笑着朝褚健压了压手,示意他先坐下。又往桌上的茶杯里斟满了热茶,这才慢悠悠地说到,
“褚哥,先坐到喝杯茶再说。”
褚健横了高升平一眼,坐下端起茶杯。但茶水还没沾到嘴皮,他又放下了杯子,直愣愣地骂到,
“闹闹闹,成天闹!有本事就莫到我跟前来抱怨!昨天晚上在我那边喝得那个鬼样子,看到就恶心。”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在旁边施施然喝茶的高升平,然后接着说到,
“未必别个张胖子有好多错诶?大过年的从乡头急匆匆赶回来,又是酒又是肉的拿回来孝敬你。你一句好话没得,就把人冷冰冰地往外头赶。那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你做出那副傲慢的姿态给哪个看诶?”
眼见褚健声调越来越高,表情越来越夸张,大有义愤填膺抱不平的意思,高升平这才笑嘻嘻的指着褚健说到,
“褚哥莫生气。生气多了,脸上皱纹多。”
“啊,”
褚健下意识地去摸脸上和眼角的皱纹,但马上醒悟过来是高升平诓骗他的。于是没好气地骂到,
“你龟儿子才皱纹多。老娘天天SK2雪花秀的擦起,才不得像你一张大叔脸难看呢。”
高升平见褚健平缓了情绪,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先润了润喉咙,然后才语调轻松地说到,
“我哪里和他闹嘛,就是随口说了两句事实,他就气到遭不住跑了。你说大过年的,我未必还故意和他过不去哦。”
褚健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高升平,白眼翻得老高。高升平见瞒不过去,只得心虚地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到,
“我的确说了两句重话,那也没想到他心理那么脆弱。有啥子委屈的嘛,还去找你倾诉。”
“委屈?我看那张胖子是铁了心要和你一辈子的。你不是就想要这样的嘛,我就想不通你为啥子要把别个往外头推?”
“一辈子?他说的啊,呵呵。”
高升平冷笑两声,“他自己屋头的事情根本没解决好,有啥子资格来和我说一辈子哦?”
“别个就是回去假装相个亲,又没来真的,你这门计较做啥子嘛,心还不是在你这里啊。再说,你要不是老汉儿不在了,我看你也没得这门轻松。”
“莫说了,褚哥。”
高升平听着来了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褚健,
“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张海波说这些。真心?那年他忙着去攀龙附凤、找女人结婚的时候,说是相亲最后就来真的,我也没看到他有啥子真心。后来离了婚,他又突然想起真心来了,回头来找我。凭啥子他想要的时候我就得给,他不想要的时候我就得自己滚啊?”
“我有啥子错嘛!我的意思就是喊他张海波把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好,不要把我这里当成他逃避婚姻压力的避风港。我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凭啥子要陪他去承受那些烂事嘛。他想结婚就滚去结婚,他想要儿子就去找人生,他要当孝子贤孙就快点去当,我根本不想知道他这些破事,也不想体谅他的难处。褚哥,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我真的只想清清静静地生活。要是找个人,他自己的烂摊子都处理不好还来对人许诺,未必当我是二十来岁的小娃娃啊。他那番话去找年轻小伙子说去,要感动自己流眼泪水去,莫在我这里找存在感。”
高升平脸红筋涨地说完这番话,褚健听得都呆了。但细想下来的确是这门回事情。要是张海波这把岁数还没能在个人感情和婚姻上,拥有绝对的决断权力,与人谈什么一辈子都是虚的。说不定改天他就遭老汉以什么孝道的借口,带回去结婚生子了。或者搞个过继侄儿的幺蛾子,成天在耳朵边啰嗦。说不烦人,那肯定是假的。人到中年都心存计算,到时候还有几分爱留存,真不好说。
“还有这门回事诶,”
褚健讪讪地说着,但明显已经没了底气,
“那他还跑到我那里流啥子鳄鱼的眼泪诶。诶诶,不说这些了。那你好久开学诶?”
高升平听褚健故意岔开话题,心知他是懂得这其中的关键利害的,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继续说明。不管是今天褚健回去带话,还是当着张海波的面,他都要把话说清楚,
“说实话,我们这类人都不容易,我理解他的境况难处。只是我们都这把岁数的人了,还要遭这些世俗的关系和观点,指责自己的生活。要是张海波他解决不了,我的确没得啥子兴趣和他谈啥子未来。”
“那你也很难找得到其他人啊,未必还有这种知根知底的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