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伯在外头看新伯妈了，等哈哈我喊他给你打回来嘛。”
“哦，要得。”
高升平挂断了电话，心噔地一下落了地。
嗯，落实了！
高升平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乎了，而且还做好了面对任何困难的准备。但当问题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心里好像突然出现了很大的一个黑洞，完全无法用任何理由来填补。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历来就低估了与张海波之间重新开始的这段感情。
固然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一见钟情。甚至说得难听点，是在吃回头草。但两人这一年多来共同经历的事情不少，彼此扶持帮助很多。虽然自己并未在口头许诺张海波一个未来，但心里早就把张海波当成余生相伴的不二人选了。现在出这摊子事情，高升平瞬时觉得没意思了。
这厢正自思量，高升平他妈却进了家门，居然还带了客回来吃饭。高升平一看是对面的傅嬢孃老两口，心知都是孤苦伶仃，所以凑在一起过年多点热闹，于是赶紧下厨收拾饭菜。
这顿饭吃到七点多！春节晚会都开始了，高升平还是没等到张海波的来电。他心里正越发冰凉时，电话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赶紧拿起来一看，却是王建军。
高升平急忙调整了个人情绪，在电话里与王建军互道了新年快乐。他又把电话递给他妈陈红兰，让老人与王建军说了会话。临到末，王建军在电话里颇不好意思地问起，说孩子要等着上户口，问高升平名字取得怎么样了。
高升平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忘了这茬重要的事情。不过王建军孩子取名的事情，他早已三易其稿，心中有数。本来王建军不打电话，高升平也会这两天打电话告知他。
“哦，那太好了，升平。真麻烦你了。”
“军哥，我们的关系不说这些客气话。”
“那娃娃取个啥子名字诶？”
“全生！王全生。”
之所以给王建军的孩子取名叫“全生”，高升平不过是祈愿这来得殊为不易的孩子，可以保全一生平安的意思。
当然，这名字出自庄子的《人间世》，在“全生”二字后面还有“可以养亲，可以尽年”的字样。高升平打心底希望王建军有了这孩子，可以享受到家庭天伦之乐，圆满如意。
不过，在人世间谁又能仅仅凭个名号，就可以保全一生无忧呢？自己叫高升平，到底也没有过上歌舞升平的生活啊。反倒是烦恼重重、麻烦不断。所以名字是什么的，不过是美好祝福罢了。
不过虽然想到这一层，但高升平并未把这番话对王建军讲透，只说不要太看重。王建军倒是对“全生”这个名字十分满意，翻来覆去在电话里念了好几遍。高升平见他满意，心里自然非常欣慰，先前因张海波的事情引发的烦恼，也减轻几分。
直到正月初六，张海波才从简阳回来。回来第一时间他就给高升平打了电话，说有东西要送过来。高升平本想着拒绝，但有些话终究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才比较合适，所以并没有坚持。
等到张海波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高升平早早地把他妈催出门去社区茶馆打麻将，就是不想到时候有第三人在，他和张海波两人有些话说起来尴尬下不了台。
张海波两手拎满了腊肉香肠猪耳朵风吹鸭等过年物品，身上深蓝色的棉服穿得厚厚的，脚上鞋子还沾了许多泥巴，看来从简阳农村回来，他是直接来了高升平家。脸上胡须拉渣，神色憔悴，竟有了些衰顿的暮年光景。其实张海波算起来堪堪过了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时候。之所以这番模样，倒是过去的一年时间，的确不好过了。
高升平见张海波大衣的下摆也沾了些泥巴，赶紧从浴室拿了干净毛巾出来帮忙擦干净。张海波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高升平撩起衣摆帮他处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你过年回去好不好耍诶？”
“好耍啥子嘛，就是农村，到处都是泥巴路，没得啥子事情就是打麻将。”
“在成都还不是打麻将啊，没球得啥子意思。现在也不许放烟花爆竹了，过年没得啥子年味。”
“农村头还可以放。我侄儿天天都在院坝头放炮，搞得四邻不得安生，吵都吵死了。”
高升平已经擦干净了张海波大衣上的泥巴，他见张海波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说实话，只得单刀直入地问到，
“那你妈老汉身体怎么样诶？给你相亲相得如何了嘛？”
张海波没料到高升平突然有这一问，当即尴尬得摸头，只管问高升平要火机点烟。高升平见张海波尴尬，心里好笑，找了火机给他，顺手自己也点了一根，然后施施然地问到，
“怎么样，你肯定是超受欢迎噻？”
其实张海波早就知道高升平晓得他过年回去相亲的事情。当天他侄儿接了电话，随后他自己再打电话过来，高升平根本不接电话了。第二天虽然接了电话，但语气不冷不淡，全然应付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