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平准备不足,被那光亮刺激了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双眼。却在指缝间见刘小兵正朝他走来,耳边听到刘小兵抱歉地说着,
“高师,实在对不起。今天忙得飞起,怠慢你了。”
“么得事么得事,本来就是我来麻烦你。”
高升平连忙伸出手,接过刘小兵递过来的烟,又就着他手里的火机点燃。刘小兵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边抽烟一边对一旁坐着的高升平说到,
“就是过年这段时间特别忙。平时都是跑单位楼盘啥子的,都是不哪门赚钱的大单子生意。过年这段时间,多卖些零碎,反倒是赚得还多些。”
“这个正常嘛,市场就是培育起来的都嘛。”
“就是。你以前也是这门给我说的都嘛。原先我都不想跑活路,近几年多跑跑才晓得是对的。”
“嗯。”
两人随便闲扯了几句,说的都是往事,难免牵涉旧情,继续尬聊下去估计两人都不太好意思。所以刘小兵抽完这根烟后,主动站起身来,对高升平说到,
“走,我陪你去看花。”
高升平也暗自庆幸结束了尬聊,所以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起了身。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出,又进了花圃的塑料大棚,在诸多被稻草精心绳缚的花草树木间曲折来回,最后来到一间格外隔离出来的小屋子。
前方的刘小兵忽然回头,神秘兮兮地对着高升平一笑。高升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得尴尬赔笑回应了一下,跟着走进了这座小屋。
外面寒冬如剧,这屋内却温暖异常。花团锦簇的植物,五光十色,完全让人以为到了春天。就高升平之前在褚健办公室见过的蝴蝶兰,这里大小形制不同的就足足有上百盆,更别说其他并不与时令相应的鲜花异果了。
高升平对此大为赞叹。刘小兵神色颇为得意地说是请的广东师傅过来做的温室,花也是那边的品种。成都这边目前还没得第二家做到这个规模。高升平边听边频频点头称是,说的确没见过冬天这么好看的花,又赞叹刘小兵现在会动脑筋了,做生意也更活套。
刘小兵为高升平选了盆蝴蝶兰,又选了两盆挂满果实的盆栽柑橘,和一盆淡紫色的绣球花。
高升平连忙摆手说,
“这太多了,自己又不太会养花草,怕照顾不过来,花草死了也可惜。”
刘小兵笑着说,
“你要是没照顾得来,喊我去搬回来就是了。
高升平说,
“那可不行,你做生意都嘛,哪有卖出去的东西又回收的道理。”
两人争来争去没个定论,高升平又掏出两千块钱给刘小兵。刘小兵坚决不肯收,几番争执下,勉强收了一千块钱。最后刘小兵招呼工人进来把花盆都包上谷草,准备第二天给高升平送家里去。
高升平见办妥了事情,觉得没必要再滞留下去,于是起身告辞。由于花圃和停车场间还有点距离,中间隔了多长一条田埂。刘小兵说天黑了路又滑,执意要送高升平出去。两人前后而行,到泥巴路跟前又互相拉一把,短短百来米的路竟似有走了几个小时一样。这一路上冬日黄昏的宁静,更是令心跳的声音,都变得如此清晰可闻。
“师兄,哪门你男人……。”
“哦哦,陈嬢孃今天也来了啊!”
“荣幸荣幸,太欢迎了。扎西,快点过来扶嬢孃进去坐。”
小周见高升平独自一人前来赴宴,正自纳闷疑问。却不料高升平身后还跟着他妈陈红兰,吓得小周把说了半截子的话,活生生地吞进了肚子,转眼间换了一张讨好的乖娃娃脸,和扎西一左一右,热情地扶着陈红兰坐到了酒席上座。
高升平一边脱下身上穿着的青呢子大衣,一边笑着对席上一桌子人点头说到,
“今天屋头懒得开火了,所以把老妈也带出来吃饭。”
在座的,都是跟小周扎西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席间忽然多了两个长辈级的人,氛围瞬间由朋友间的狂野聚会,变成了集体规矩过年的感觉。再加上高升平做了多年的教师,说话自带一份威严和训示,搞得大家像是在参加班级集体新年聚餐一样,连说话都有点谨小慎微、不太敢胡闹了,局面一时间颇为尴尬。
倒是小周为人活络变通,在席间夹菜添酒,插科打诨,把陈红兰哄得哈哈大笑,嘴巴都合不拢。他又分别把酒席上其他人纷纷介绍给陈红兰,不过名头都是他临时编出来的。什么二舅妈的侄儿啊,什么发小英国海归啊,什么春熙路总裁之子啊。倒也不能说全是在乱说,但这群人因为什么而聚在一起,他却绝口不提。直到临近末尾,该介绍扎西的时候,小周才顿了顿,好像很不愿意把扎西编排成外人。所以憋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周家的女婿,席上众人听了,纷纷掩嘴偷笑。
高升平本来一直在淡定地吃菜,此时听到这一段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得不抓起身前的餐巾掩饰。
直到席间他妈陈红兰去上洗手间,高升平才抱歉地对小周说张海波来不到,因为私下有业务应酬。自己这边,实在不忍心大过年的让老妈一个人在家,所以带过来打秋风吃一顿算了,想来小周也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