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房子的事情,高升平事先并未和他妈商量。等办完卖房的一些前期手续后,他才特地找机会和他妈说起这件事情,主要交代卖房子是为了偿还眼前的一些债务。
他妈陈红兰历来对家庭经济问题不太操心,以前有老公管,现在有儿子管。虽然对卖房子这件事有点可惜,但终究还是儿子说了算。她唯一不太放心的事,却也趁着这当口直接问出了口,
“我说,幺儿。你以后要是找到合适的,妈妈还是希望不要拖累你。我到时候可以回广元去,和你嬢孃她们住。老婆婆们一路约起上庙子也好耍。”
“你说啥子哦,妈!八字都没得一撇的事情,说起来有啥子意思嘛。”
高升平听到他妈这样说,眼睛一横,当时语气就不太高兴了,
“再说了,我都想好了,以后就陪到你,其他啥子都不去想了。”
听高升平这样说,陈红兰用颇为怜悯的眼光看着儿子,这语气里,分明有几分自暴自弃嘛!不过现在的确不好追问什么,只得叮嘱要善待自己,莫要与人生嫌隙,凡事不要钻牛角尖就对了。
高升平频频点头称是,但其实并未把他妈的话听进心头几分。他终究有自己的思量打算,此时暂且不表。上次胡娟送了两张毕棚沟温泉酒店的票,高升平想着要是到时候张海波也想同去,那可能还得再买一张票。于是试着在网上查了查价格,结果令他瞠目结舌。
太他妈贵了!
春节期间单人酒店加温泉一晚就得超过三千块,两晚就得6000多。就这消费水平,高升平一个月的工资直接就去了大半,简直令人无法接受。
高升平匆匆关了网页,心里暗自叹息,这有钱人的世界,的确对没钱的人不太可爱。这种生活的无力感,令他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默念到张海波同学实在对不起你。这酒店,只能我带着老妈一同前去享受了。
眼瞅着快到春节了,高升平陪着他妈到文殊院赶年货市场。一路上他特地多置备了些过年的装饰物品,倒比寻常多了足足一倍。归究原因,不过是想家里过年气氛浓郁一点,不要令他妈觉得冷清,毕竟这是父亲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之前张海波说过年吃饭的事情,高升平也应允了下来,就是想着家里多点人气。
关于吃饭的事情,其实小周有专门打电话过来假装道歉,说什么本应该是通知高升平,然后让带家属出席即可。不过现在张哥既然在帮我做事,你们又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所以给你们哪个说都无所谓了。
高升平笑骂到,
“你小子简直是超长了,哪个和哪个是一家人,你最好先搞清楚情况。”
小周大言不惭地说到,
“未必你和张哥还分彼此啊?”
高升平听了略微失神,然后才坚定地说到,
“要分得,要分得!”
显然小周并不懂得这其中成年人的微妙心思。他年少相爱、青梅竹马,又家境优越、任性妄为,自然两小无猜、洒脱快意。这高升平与张海波,二人可是曾经沧海、难为秋水过的。虽然这一年多来,两人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也曾肝胆相照、剖明心迹,但谁知道当世俗的枷锁再度降临,他们能否经受得住苛刻的现实考量。
张海波抗不扛得住家人要求他娶妻生子的压力,高升平不知道。但就高升平自己而言,这已经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要在后半生与一个男人成天在纺织厂家属院里出双入对,他自问是没有胆量做到的。姑且不论活着人的颜面,恐怕连死了的老高,都要被人从坟墓里拉出来热议一番。男人在这个年纪太脆弱了!说起来好听是方方面面都成熟了,其实事实上,也是深陷世俗社会关系的大网中,丝毫不得自由。就好比之前,一个搞TXL的威胁,就可以让已经混出了点名堂的张海波丢盔弃甲、任人摆布。而传闻赌博,更是直接毁掉了他经营多年的职业生涯。
这些困难要说给小周听,他是不会明白的。他是踩着七彩祥云去迎接自己意中人的小王子,可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生来就一清二白,没有七彩祥云也没用意中人,更别说在最好的年纪相爱痴守一生了。
这个道理张海波明白吗?高升平心里认为他是明白的。即便之前他说到很多对以后的设想,但高升平都并未积极回应他。毕竟多年前张海波是如何做的现实选择,高升平依然清晰记得。现如今虽然历经了一些事情,但当社会的压力再度来到跟前,张海波是否能坚守得住,这一切都尚待考察。
“随他吧。”
赶着这年节,好几拨人来家里送了东西,先是黄春梅联合几个老同学,拎了东西来家探望老人,又安排从大年二十六到正月十五之间、至少五次过年饭,高升平连声喊到遭不住。临走前黄春梅拍着高升平的肩膀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