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张海波提出要离开单位的想法,一年前他也同样打算过。当时愤激的想法,就是跳出体制去外面工作,自谋生路。虽然最终他并未走到这一步,但对这个问题,他是有自己的想法。外面呢,自由点,但变化也多一些。贪图稳定、遇事怯懦的人,多半会觉得今不如昔,难免失落哀叹。不过张海波并不是那样胆怯之人,做事也有执行力。如今在单位受到这般欺辱,即便忍气吞声,也难免被人挤兑。倒不如趁此机会,一走了之,说不定就海阔天空了。
“终究还是看他自己哪门想哦!”高升平心里默念到。
过了二环立交就畅通无碍了!车顺利地开到了火锅店门口,又依着服务员的指示停好了车。等高升平走到门口,报上房间号的时候,只见迎宾的几个小姑娘,齐刷刷地90度鞠躬,脆生生地喊到,
“二楼峨眉峰的贵客到了!请移步升阶,富贵吉祥。”
没曾想火锅店这般做作,高升平吓了一跳。大厅里吃饭的客人,纷纷扭头过来看他上楼。高升平自觉得像过街老鼠般,埋着头蹬蹬蹬地上到了二楼。
楼梯口正对着的就是峨眉峰,扎西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等着,显然是听到了楼下迎宾的口号。高升平抬手打了个招呼,急忙钻进了包间,却见里面已经坐好了四、五个人。小周扎西不必说了,另外三个瞅着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左手边位置上那个穿花衬衣的俊秀小伙子,主动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对着高升平摆手说到,
“Uncle,我们又见面啦。”
原来是他们!
高升平瞬间回忆起了那个午后,三个小孩子在医院门口给他呈现的瑰丽梦境。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但当时的惊诧依然触动人心,历历在目。
“原来是你们几个!”
高升平惊喜地轻呼了一声。他想到上次陈老师说小周抢亲时出现的几辆跑车,一直心存疑惑,此时正好求证一番,
“上次康定的事情也是你们紮的场子嘛?”
见高升平问到,几个小孩子相视一笑,最后还是由打头的那个主动回答到,
“是的,Uncle。是我们干的。你说我们干得漂不漂亮嘛?”
“漂亮,绝对的漂亮。我就猜是你们几个搞的怪,康定那种地方哪来你们那种车嘛。”
高升平兴奋地回答到。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说当时的情景,但他内心一直被这件事中包含的生命热情所激荡,甚至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他四十多年来的价值观,以至于在个人感情方面有了更高的诉求。
“师兄,你看你看。”
小周拉着高升平坐到自己身边,迫不及待地把扎西和自己的左手摆在高升平的跟前让他看。高升平见那对早先放在盒子里的婚戒,此时已经戴在了最适合它们的地方。两只紧紧相握的手,背后是一对笑颜如花的年轻人。
这顿火锅吃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其实东西吃得倒不多,大家一直在喝酒聊天。原来那日小周和扎西从康定下了山,第二天就飞新西兰去办了结婚登记。随后两人顺便在欧洲又玩了一圈,全然不管家里早已闹得天翻地覆。等回来后得知事情闹大了,两人也不敢回去面对,索性就住在成都小周家的郊区别墅,成天打游戏叫外卖,昏天黑地几个月。小周家人知道这件事,但都默不作声,扎西家人上门来问,也一概说不知道。直到最近扎西得到家那边的消息,说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敢和小周出来联络众人,恢复社交活动。
“哦,那你家人还挺开明的诶!”
高升平略有点惊诧地说到。像小周这样的家庭,一般比较注重生育后代。小周又是家里的独子,自然传宗接代非常重要,这一点在历来对LGBT问题上比较开明的四川也不例外。
“哪有啥子嘛,我都给我妈老汉说好了的。以后想生就去美国找代孕,生的娃儿还是混血儿,想生几个生几个。”
“你妈老汉这门想得通啊?”
“想得通。即便结婚,很多人还不是最后离婚了啊,也不见得好认真地抚养娃娃。我都想好了,以后去美国找代孕生2个,扎西也去生2个。一个麻将桌子,正好四个娃娃,安逸得很!扎扎,你说是不是?”
小周说到最后,忽然转头去问坐在他身后的扎西。扎西显然有点准备不足,但依然附和着点头说到,
“嗯嗯,就是。”
高升平见二小情爱深重,人生安排又头脑清醒,不禁感叹有钱真好!先前对他们的担心忧虑此时去了大半。又耐不住旁边几个小年轻湊伙,不觉多喝了几杯。到了晚上十点多,张海波打了两次视频电话过来,高升平都没接到。直到最后一次,高升平已经醉到双眼有点惺忪了,这才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哦,还没喝完啊?”
张海波显然在视频里见到了眼前杯盘狼藉,一群人醉着摇摆叫嚣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