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惆怅间,只听得耳边沉沉地闷响了一声,地面重重地摇荡了几下,前方拐角的位置冲起了沙尘的音浪。高升平见两个本来手牵着手的小人儿,忽然分开了来。一块分量不小的石头取代了他们,出现在了刚才公路中间的位置。
高升平的心跟着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正想竭力高喊,却听得远远传来了扎西惊慌失措的呼号,
“小宝,你怎么了啊,小宝……”
山谷里全是火药爆炸后的硝酸味,到处都是尘土,巨大的声浪余响还在远方回荡。马路两头的人们纷纷往中间跑去,表情焦虑且悲伤。那里有个年轻人可能遭遇了不测,身旁他的同伴正发出悲伤的呼号,像极了纳木错湖里失去了伴侣的灰雁的声声哀鸣。
高升平跑在一众人的前头,他努力地移动着自己笨拙的身体,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愤恨过自己的肥胖。这看来并不算远的百来米路,高升平竟觉得无比漫长。他跑到呼吸都快衰竭了,居然还没跑拢。
马路另一头的人已经跑到位了,几个带着安全帽的人正在查看情况。高升平见乌压压的一群人把两个小孩围在中间,心里很是生气,赶紧上前把无关的人都统统赶走,
“看啥子看啥子!你们搞个啥子鬼,哪门爆炸都没得预警诶?”
“匡工,那个……”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小工,手里拿个大喇叭,正畏畏缩缩地对着旁边明显有点年纪的老男人在汇报,“刚才是那个喇叭机坏了。”
“坏了,坏了你们这群龟儿子不晓得提前去修啊?”听到这里,老工程师暴跳如雷,举手作势就要打人。那个小工赶紧躲到一边,嘴里不服气地喊道,“要怪也不能怪我一个人啊!那个炸药今天还不是装多了,炸得这门远。”
“你这个小龟儿子……”
见小工当着众人的面说漏了嘴,老工程师更生气了,追着就要上前去打人。
“爬!你们爬开点!”
平地一声惊雷,扎西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疯了一般把周围的人拼命往外赶。他半蹲在地上,手里还抱着小周,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混着尘土黑一道白一道的,样子极为狼狈。高升平心里极为不忍,向众人示意先散开。他对着已经赶到跟前的王干事他们三个人也摇了摇手,暗示自己会见机行事。
眼前的扎西已经快癫狂了!他抱着小周不肯撒手,只哑着声音埋头大哭。即便知道是高升平在旁边,他也不肯抬头,只边哭边自责到,
“师兄,他是把我推开的啊!呜呜,本来该遭石头砸到的是我啊,呜呜呜。你哪门这门蠢啊,我骨头都比你粗点,经得住砸嘛。呜呜呜呜,你哪门要把我推开啊…….”
高升平听扎西边哭边闹本该很悲伤的,却莫名其妙被他说的这番话搞到有点想笑。但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该笑,于是埋头去检查小周的伤势。
小周虽然脸上有血污,但身上并无其它伤损。高升平以前学过几天急救,此时照猫画虎,翻眼皮探鼻息按脉搏,居然都算正常。高升平心里觉得疑惑,正要解开小周的衣服去按心脏,却突然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裤脚。高升平一看,居然是小周的手正在动。
这下可把高升平气坏了,心想大家都快遭吓死了,你小子居然还在这里装死。他马上想揭穿这个闹剧,却见小周偷偷睁开了一点眼皮,向他露出了哀求的神色。高升平见旁边扎西正哭得死去活来,赌咒发誓要对小周好,心里当下就明白了一两分。于是愤愤地把脸别到另外一边,不想再理会这些小家伙们的胡闹。
只见扎西把头埋在小周身上,边哭边说到,“你哪门这么傻啊,呜呜……,早知道你说要哪门我就该答应你啊,呜呜呜……,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啊,你说要哪门我都答应你啊,呜呜呜呜……”
见时机差不多了,高升平故意咳嗽了一声,又装作不经意地用脚踢了踢小周的腿,示意闹够了。只见那小周全身一抖,咳咳咳嗽了几声,居然奇迹般地在扎西怀里醒了过来。
那扎西欢喜极了,不管跟前这么多双眼睛正看着他,抱着小周的脑袋就亲了下去。那小周诶哟哟地喊疼,扎西又赶紧放开了他,眼里全是喜不自胜的泪水。小周窝在扎西怀里,虚弱地问到,
“刚才我听到你说,要答应我啥子事啊………,咳咳咳……”
“是啊,小宝。你醒过来实在太好了,你说啥子我都答应你……”扎西情绪激动地回答到。
“那我要你答应我,咳咳咳…….,在你结婚之前先和我办结婚仪式,咳咳咳……你干不干,咳咳咳……”
“要得,要得,我们马上就去办,等这里回去了就马上办。你醒过来实在太好了,呜呜呜……你哪门这门瓜哦,要把我推开。”
“要是你可以把我推开,你肯定也是要先救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