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啊,这位是我表叔,叫赵云;这位是我朋友,叫风中……不对,叫啥来着?”
我这移魂大法才说了这么一句,效果就显而易见了,大家的视线全都跟激光一样集中到我脸上。我暗叫不好,不,不是不好,是实在太不好了。这话的语病,大了去了!
首先,惊慌失措之下,我怎么把熊子路的小名喊出来了,这名字平时都是没人的时候我才敢叫的。这五个人里,由于我牵针引线,有四个是同志,当然懂得熊是啥意思。完了吧,我还熊熊,我日哦!赵云倒是没什么,林海与“风中男子”瞅完了我,便齐刷刷的盯向熊子路。
其次,此时此刻我才发觉,跟“风中男子”网聊了三个月,我竟然从来没问过他的真名字。操了,我刚才介绍说他是我朋友,可是哪有连朋友名字都不知道的,I真服了me!
再者,我不是说赵云是我表叔么,这也不算瞎掰,今天早晨在出租车上我不是才认的嘛,可是我忽略了熊子路超强的记忆力,当年……那次我喝多了,被赵云背回家的时候,赵云介绍自己是我的…...
果然,熊子路立即极度狐疑的看了赵云一眼,又转过来盯着我说:“上次这家伙说是你表哥,怎么几天没见,长辈分啦?”接着,熊子路又举手一指“风中男子”说:“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风’这个姓氏……表舅哦,我记得你经常对我说,做人要厚道!”
天哪!地上有没有缝儿啊?在哪呢,赶紧让我钻进去!要说还是人家“风中男子”久经沙场,见风使舵的功夫就是了得。见我大窘,也顾不得研究“熊熊”这个名词了,急忙英雄救美,冲着熊子路伸过右手来,很优雅的自我介绍:“熊……你好,我叫陈楠,是甘露的朋友,在思科工作。”
不料,熊子路居然一点面子不给人家,将左手的半截花卷换到右手上,晃了晃,冷冰冰的回答道:“对不起,我的手上很脏。况且,我只是个学生,从来不跟社会上的人胡乱交往!”
说完,抓起林海的一只手,托着便朝门口走,看也不看我,边走边说:“林师兄,咱们走,自己玩去。云冈山就这点不好,一大早就这么多人,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太阳已经爬起老高,夺目的光线令我只能望见熊子路背影那虚华的轮廓。金光洒进我的双眼,瞬间有种眩晕的感觉。我眼前一暗,一颗心犹如滑落漆黑的深渊。那一年,中考结束之后,当我得知直男鲁天昊考入市一中,成功得将我骗到另一所学校之后,我每天一大早就骑上一辆山地车,一骑就是一上午。直到骑得喉咙发甜,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终于有一天,我骑得实在太快,又赶上一个大下坡,为了躲避迎面一辆大货车,我侧面急闪,撞到一块大石头上,结果人直接飞出去,山地车也拧成了麻花状。
记得那时,我趴在草地上,全身划满伤痕,却觉不出痛,只有心脏深处,集中到一点,锥心又撕裂般的酸楚,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以前,被鲁天昊遗弃。
如今,被熊子路抛弃。
甘露,你是垃圾吗?!
你总是随随便便被人随手丢进垃圾箱吗?
一时间,我觉得身上好热,整个棚子里似乎都在燃烧,烧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猛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门口怒喝:“熊子路,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老子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就是我!
这下爽了,棚子里吃早点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他们一定在想,原本一顿爽口的早餐之后,便是一趟畅快的登山之旅,怎么还没完全开始,突然就冒出一头哥斯拉来了呢?
我想我的相亲之旅也没开始便挂掉了,因为我注意到原本一直表现得成熟稳重的“风中男子”,也就是陈楠,他那紧盯着我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是费解,还是失望?我操,我只是情急之下的一次小小失态之举,至于得吗你!
时光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有人手里抓着花卷往嘴里刚塞进半截却停住,有人刚喝了一口粥差点吐出来却没吐出来,嘴角还挂着几颗小米粒。所有的目光如同这定格的画面,牢牢的将我套住。只有一人例外,只有一个人背冲我没看我——那就是熊子路!
背着个大包的熊子路,只是身形一颤,却没回头,扯了一下身旁的林海,林海诧异的扭着头望着我,没动弹。熊子路一跺脚,干脆放开林海,径直走出门外。
导演并没有喊CUT,棚子里的所有人依然呆立不动。一秒、两秒、三秒我想我得做点什么了,因为我才是导演。我耸耸肩,指指“风中男子”,对赵云说:“表叔操,还是子龙兄吧。你帮我照顾一下陈楠,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