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你还傻着干吗,赶紧去屋里去拿医药箱去!”我妈咪急了,大吼大叫着。
我爹地下意识向上探了下臀部,转而又落下。
我拨开我妈咪的手,也淡淡的重复道:“死不了!”
我重新坐了下来,血不多却依然在流。我胡乱抹了一下脸,血腥之气激发出我心底的倔强,我干脆不再低头,硬着脖颈,直直的望向我爹地,对视。
我妈咪哭了,一跺脚,走向卧室去拿医药箱。
我爹地凝视着我,一脸淡定,丝毫不被我的目光所动。我的视线重新转向地上的手机,我承认,虽然我开了公司,当了老板,可年少的我,依然无法抗衡身居高位多年的政府官员的威严。
“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么?”我爹地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我心说,我还能解释什么?多少次,我推演这件事发生之后的情形,而这一天终于到来,暴风雨却是毫无悬念的降临。
“爹地,全国十三亿人口,同志比例起码占百分之五左右,也就是说……”我斟词酌句,可说出去的话却仿佛不是自己的,苍白无力而缺乏底气。我爹地是政府官员,又岂不会懂得这些所谓的科普?
“即便全国有十二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是同志,你甘露也决不能是!”我爹地站了起来,对我咆哮道,“且不说这个社会容不得同性恋这事儿,你作为我的儿子,也不能去搞基!”
我妈咪已经返回来,不过我已经不再流血。她停在中间,忍不住插言道:“甘露,你要知道,你爹地是什么身份。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让你爹地的老脸往哪放?”
我无言,半晌才抬头对我爹地说:“给我一根烟。”
…...
看烟雾缭绕,迷茫而烦乱。我很想说,这些我都明白,不然我也不会早早便从来不肯依靠父母,而坚持自力更生。可是,爹地妈咪,你们知道我的坚持,有多么的辛苦?多少次,在夜里我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我甚至愿意自己就是个孤儿,那样就可以不必给你们带来羞耻。那次拧煤气罐自杀,其实并非为情所困,而是我痛苦于自己的同志身份。我也是人,难以抗拒孤独,我很想去爱,却不能!
你们今天要劝我什么,我明白;我爹地是官员,我当然清楚;既然他是政府人员,自然知道同志的状况,改变不了。那么,今天无非是劝我要克制。将来如那些同样不方便曝光的同志一样,随便被安排个女人,来个形式婚姻,压抑着过一生,是吧?
OK,没问题!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八年前;如果,我没有遇到过熊子路,都可以。只是,如今熊子路正在龙岗等着我!
我掐灭烟头,说:“对不起!”
察言观色一向是官员的特长,我只说出这三个字,我爹地只是沉吟片刻,就说:“熊子路?”
望着我爹地眼里浓重的肃杀之气,我顿时心慌,急急说道:“不,跟他没关系。他是正常人,是我勾搭的他……”
我妈咪留下来劝我,坐在我身旁絮絮叨叨。而我爹地赶着回政府开会,走时给我放下一句话:甘露,或许你是一时冲动,只是你自己不觉得。所谓爱情就是那么一回事,当年我跟你妈咪结婚前都没谈过恋爱,如今不是也过得好好的?现在的年代,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不是不喜欢做公务员么?可以,我可以由着你的性子让你去经商,甚至可以让你当花花公子,我跟你妈咪养活你一辈子。但是,决不能,决不能,你懂!
——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清楚,这段时间你哪也不能去,只能呆在家里。不然,你会失去一切,你的所谓朋友也会失去一切。哼哼,我说到做到!
我爹地的命令我不敢不听,因为我深信他的能力以及权力。我只能暂时妥协,我打定主意,准备循序渐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去柔化我爹地。至于我妈咪,她一贯疼我,倒不是问题。
相信天下每一对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痛苦一辈子吧?这几日里我不妨去扮演林黛玉,以泪洗面、以柔克刚,用悲催状来打动我爹地那颗充满布尔维什克的心吧。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我爹地的确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我没料到的是,老虎可以去吃别人的孩子。
度日如年,纠结随行。头三日,我完全没有任何机会下手,因为我爹地根本没回家。妈咪说我爹地去省里开会,然后就一直劝解我。只是这种事情岂是说说就能解开结?所以到了后来,反而是我逐渐开始诱导我妈咪。
我妈咪只是外表有点“二”,心思却也算玲珑。自小,我爹地忙于“进步”,是我妈咪手把手将我带大,溺爱在所难免,自然不会眼睁睁见我受罪。或许她不能完全明了我与熊子路之间的情感,但是我眉头浓重的忧虑,令她心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