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啊,你啥时候从医院回来?咱俩中午吃什么?我给你熬点汤吧,你都挺了一整晚了吧。”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活分起来,熊子路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是如此吸引我。“喂喂…..听得见吗……喂喂,表舅啊,能听见不,你倒是说话啊……”我如痴如醉,直到感觉他似乎要挂掉电话,这才开了口。
“熊……子……路。”我用手揉揉自己的脖颈上的咽喉位置,艰难的挤出这三个字,“我得过两天才能回去,朋友这里没人照顾。”
“啊?……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哪家医院,中午我把饭菜给你带过去。”
“不要……医院有专人定点儿给送,伙食好吃的不得了还便宜……这两天你要乖点,好好上课,回家认真复习,过几天就得考试了……就说这么多,手机快没电了……”
我飞快的挂掉电话,大口喘着气,脑子里又开始混沌起来。
熊子路啊熊子路,你干嘛总是这么关心我,比我爹地还爹地,比我妈咪还罗嗦。你这么做,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让我该何去何从?我是同志,你是直男。你与我,名不正言不顺。能有的,只是个高中同学的关系。——哪叫什么关系?
若是因为亲戚身份,你可以这么去做,可是,我哪里真的是你表舅,你又哪里是我外甥?那些都是你妈眼色势力,乱攀关系!
…...
没等我恢复平静,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小舅来的电话。
“嗨,甘露,小舅我明天去云冈市办点事,你姥姥让我打电话给你,问问你想啥好吃的,还要不要带点‘小面人’过去……”
我哭笑不得,心绪倒是好了一些。小时候,我很喜欢那种用面粉制作,被描得五颜六色的小人,造型有孙猴子啊猪八戒啊……这是一种传统而古老的手艺,如今已经难得一见,不过姥姥家的村子里有位老者会做这玩意。可是姥姥,我都多大了?我已经早就不喜欢那个了,我喜欢的是男人。
“舅舅,你来了也别找我了,我现在没在云冈市区,在个同学家里玩几天。”我敷衍道,实在是没心情招待他。
“嗯,行,没事儿,反正我也是办完事就走……哎,我说甘露,前两天,你的一个表姐,额,就是你同学他妈,过来打听你家的地址,我没告诉她。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估摸着又想给你爸送礼。”
“表姐?哪个表姐?哪个同学?”我很纳闷,我的确是有俩表姐,可孩子都小,根本不可能与我是同学。
“她就是我们这个村西头的啊,嗯,她儿子就是你那高中同学,叫什么……我忘了,就知道你同学姓熊。”小舅解释道。
“难道是熊子路?哦,不对,是不是叫做熊大志?”我心里蓦地一紧。
“对对对。”小舅忙不迭的回答道。
“舅舅你开什么玩笑,啥表姐啊,那不是那女人乱扯关系么?”我嘴上说的轻松,心脏却在莫名其妙的用力收缩。
“不是啊,真的是你表姐。”小舅语气很肯定,“你姥姥的爹爹,也就是你的太姥爷,一共八个兄弟。那女人就是老二家的后代,他家与你太姥爷当年因为分家产闹了很大矛盾,所以就一直没任何来往,因此也一直没人跟你提,你不知道而已。不过,算起来,那女的还真是咱家亲戚,你的表姐……”
手机没电了,我所有脑细胞也没电了,整个脑袋都关了机。
公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停了多久。司机从乘客门跑了上来,一脸油污,对着车里的乘客大声说话,眼神却望着我。“发动机爆缸了,发动不起来,大家都下车等下一趟吧。”
我机械般的随着众人下了车,双脚踩到坚硬的地面上,却虚浮不堪。这条长长的马路,一眼难以望到头。而且,这条路并不是东西正方向,而是斜斜的一条。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不错,的确是有眼前这条歪歪的斜路。可是,对于我的人生,却是条结结实实的死路!
怪不得熊子路叫得那么顺口,那么自然而流畅;原来,表舅是真真正正的表舅!我与他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同学,不是哥们,更加不会是BF,而是实实在在的亲戚!
我看了看那名司机,他正呆呆的盯着车轱辘犯愁,同时捏着一部老式按键手机打着救援电话。我拔出手机电池,抽出SIM卡,丢向地面。小小卡片,弹了一下,钻进路边的下水道盖子,再也消失不见。
前方驶来一辆黄绿色出租车,我一招手,紧急刹车停在我身旁。我装好电池,走到司机跟前,将自己的手机塞进他的左手,司机下意识的抓住,疑惑的看着我。
“很遗憾,那八次免费乘车的机会不需要了,因为我再也不会回这个城市。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