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清晨,我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吵醒了。
睁开眼睛,慵懒地看着窗外枝头上几只活蹦乱跳的麻雀,心情大好。
又躺了一会,爬起床来,套上件白背心慢慢走出院子。
胖子正背对着我,坐在院子里唏哩簌噜地就着腌萝卜喝着稀饭。
薄薄的晨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恬淡温馨。
我一时痴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个背影,忽然触动了些什么,眼中逐渐泛起一阵朦胧的雾气……
也说不清就这么站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傻笑了一把,转向洗漱去了。
***
吃过早饭,大舅和三舅已经把锄具拿好了,我和胖子也随他们一块出门到庄稼地里干活去。
麦子刚收过,地里尚带着点水汽的朦胧。现在正在转种着玉米和大豆,由于前段时间已经忙过播种,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只是些相对轻松的活。
我在舅舅家长大的,所以以前农活也帮着干了不少,只是这几年光拿尺子和书本对着六七岁的娃娃们,体力劳动方面自然不像从前,还没等到太阳到头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手掌心也红通通的快起水泡了。
直起又酸又痛的腰,捞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满脸的汗,这才松了口气。
妈呀,可把俺累坏了……
把头上的草帽拿下来当扇子轻轻地搧着,然后慢慢走到田埂上找了个地界坐下。田埂上有一棵矮小的老树,舒张着几尺宽的树荫,几个大水壶正放在树下。
我扔下锄头,抱着个水壶咕嘟咕嘟地喝着水。
虽然还没到正午,地里已经有些晒了。
远远看了过去,胖子还在十几米开外忙着。
“哎,胖哥,歇会吧。”我扬声对他说。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放下锄头走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比较热,他的脸上有些发红。在我边上坐了下来,一直拿帽子搧着。
我把水壶拧开,递给他:“累吗?”
他接过壶,笑着点头:“有点儿。”
我想起昨晚夜渔时看过他的手掌,手上没有老茧,有的只是几块新的厚皮,显然之前并未干过农活。前些日子收麦子时估计他也下地帮过忙,倒是难为他了。
阳光斑斑点点地撒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头发尖的汗珠被阳光一照,闪耀出了钻石般的光芒,微带古铜色的脸庞被汗水浸润得有些发红,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刚毅的沉着。
但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又觉得他那样子有些可爱的味道。
“你工作了吧?”他忽然侧过脸来看我。
我微微一笑,点头:“在县里的一所小学教书。”
他听了似乎颇感兴趣:“噢,原来是老师呀,教什么科目?几年级的?”
我呵呵地笑着说:“我带一、二年级的语文。”
“哦。”他用一种很愉悦的表情看了看我,却又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去年才开始教的,比较怕自己教得不好。”我望着远方,脑海里慢慢浮起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的笑容,耳边也仿佛听到了他们那稚嫩的歌声,心情也跟着变得畅快了些。
“为什么你会选择去教书呢?”
为什么我会去教书?很少人会这么问我,在这个年代,教师还是比较受爱戴的一份职业。
我轻轻地笑笑,又想了想,才告诉他:“是因为一个老师。当我还在念小学三年级时,我们的语文老师,也就班主任,他对我……嗯,应该说是对我们都很好,那时我特别喜欢他,感觉他就像是我的父亲……”
他应该是发觉到我的声音有点异样,看着我。
“他对我也特别好,曾经有一次住邻村的两个同学取笑我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于是我就下死劲地跟他们掐架,把其中一个的脑袋打破了。当时校长把我找到教导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我向那两个同学道歉……”
“我那时年纪虽然小,但脾气却是很硬的,认定自己没有错,错在他们身上,所以死活都不肯向他们道歉,”我随手拾起一小块土坷垃,一扬手,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校长便说要找我大舅,要他亲自带着我登门去给对方家长认错,否则就让我退学……”
说起这段童年往事,我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说不上怨愤,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吧,但更多的,是怀念。
“后来呢?”他见我停了一小会,于是问。
“后来,后来并没有让我大舅出面,因为李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他坚决反对校长的做法,认为这样只会让更多的同学拿这件事欺负我,应当由他去向对方家长解释这件事情……”
“所以那天放学之后,他带着我,买了袋水果去了那个被打伤的同学家。”说到这,回想起当时那个倔强的自己,我笑了笑:“我起初不肯去的,但是他把我说服了,到了那个同学家里之后,由他向学生的家长解释,然后同学的父母原谅了我,并且让他们的儿子向我道了歉。”
“从那以后,同学里边再没有人取笑我了。”说到这,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就在那年冬天,他为了救几个落水的学生,淹死在了刚上冻的冰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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