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突然间见到了血——就在刚才托扶他脑袋的手上。
掌心处,早已凝结成黑色的血块被雨水融化,逐渐弥散,碎成紫色的细丝,缓缓地从我的指缝中漫延、滴落……
那一刻,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脑袋开始剧烈地疼痛,痛得就像是有人在用锯子不停地锯着我的头颅,痛得脑子就快要膨胀、炸开,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着……
我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我知道自己快疯了!
可是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因为我实在不能相信,就在不久前他还曾经要我跟他走,一同离开。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肯相信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失去了他,我想把他叫回来,告诉他——我愿意跟他一起走!
可是我只能搂着他冰冷的躯体无助地坐在雨中,无论我怎么拍他,怎么叫他,他都一动不动,眼睛依旧微微地睁着,就好像在痴痴地看着我,却再也无法回答我……
“只要我俩在一起,谁做这个国家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滔哥,别担心。我答应你不再参加……”
“今日之死,诚为君由;昨日之生,亦为君故。唯求来世,永成陌路!”
是我让他彻底失望了……
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还在耳边萦绕,但他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就算我将整个世界、整个地球都翻遍,也再不能见到他了……
***
此后两天,我的耳边总能听到他在和同学轻言浅笑的声音,时断时续,而且不时地见到他和同学在屋顶,在路边,在墙角一起抱着吉它轻轻地弹着、唱着……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的身影都在我的眼前浮现。
我吃不下,睡不着,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
直到阿海出殡的那天,我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以及阿海家人对我恶毒的咒骂,由铁子陪着我去了殡仪馆送他。
当我不顾他家人的阻挠而冲到灵堂跟前时,他正脸色苍白、神态平静地躺卧在棺材里。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也遗落了……
就在他的遗体送进火化炉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外边的走廊上。
后边的事是我听铁子说的,他说我后来一直迷迷糊糊,回去后既不吃也不喝,把家里人都吓慌了。
就在他们商量着要送我去医院时,我突然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你们别吵我。”
然后自己回到房间躺到床上,闭了眼睛就睡着了。
他们又惊又喜,只好任由我呼呼大睡。
我一觉睡了两个白天黑夜,中间只醒过一次,喝了两口水后就接着躺下接着睡。
第四天清早,当我照常起床去刷牙洗脸时,发觉他们全都在很惊讶地看着我,那表情就像我正在做一桩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觉得他们很奇怪,就问他们怎么了,为什么拿那种眼光看我。
他们又开始慌了,问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说我没病,他们不相信,还马上叫了一名大夫过来给我看病。
大夫来了之后给我诊断了一番,也认为我现在身体还算健康,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我父母拉着大夫小声地跟他说些什么,其中提到一个名字,我隐约听到一点,觉得莫名其妙,于是问了一句:“你们说的阿海是谁?我认识么?”
这回他们真的慌了……
但是最后他们又放心了,因为我除了完全忘掉阿海这个人以及跟他有关的事外,其它的事情都一如往常。
虽然之后一直有人小心地在我面前提起“阿海”这个名字,但是我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认识这个人,更想不起来我与他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半年后,铁子见我的情绪已经比较稳定了,便私下里一点一滴地将阿海的事告诉我。
可是我已完全记不起关于他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
只是我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却不知丢在哪里,该到哪儿去找。
就在去年,我请假离开部队,跟铁子拿了阿海家的地址,特意去了一趟六安,却没想到客车在十里桥那边发生了车祸,之后辗转流落到了你外婆家,后来才逐渐地恢复了一些记忆……
一一四
“我能记起阿海的事,或许与你有些关系,”胖子用手搓了搓脸,叹了口气,眼眶仍旧有些发红:“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但是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应该是或多或少地解开了我的心结。”
我回想起去年周玉琴带来外婆家的那位老教授,他也曾说过胖子的失忆病症比较特别,是因为病人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放不下而造成的自我选择性失忆,现在他能对我说出阿海的事情,大概真的是有所放下了……
“那……阿海的事,跟你后边这件事有什么关联?”我心中一动:“难道说……杨明亮所讲的是真的?阿海的死,跟你父亲有关?”
胖子紧皱双眉,表情有些痛苦,半晌才点头:“父亲军人出身,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我从小就被灌输‘父命为上’的观念,一直都对他很听从,他那时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我和阿海之间的闲话,又为了提防我会做出让他丢脸的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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