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边,微笑着看面前的母子二人拿琐碎而无意义无价值的小事来讨论,这让他强烈地感受到那些生活琐屑竟然是如此重要,似乎蕴藏着生活的真谛,人活一世,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向远处望的人为梦想而活,而低头生活的人却能收集到实实在在的幸福感。他觉得王芃泽偏重于第二种,王芃泽事业心强,但是更带有一种可欣赏的强烈的生活的感觉,王芃泽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周秉昆注意到柱子一直不说话,就大声问:“王玉柱,你一直在笑什么?”
柱子说:“我在看你们,你们的母子关系很温馨。”
周秉昆母亲回过头来望着柱子微笑,问:“我听周秉昆说,你想利用课外的时间做点儿事情?”
柱子点头说是啊,找点儿事情做生活充实。周秉昆母亲对周秉昆说你要向王玉柱学习,然后又转过头来对柱子说:“我来给你安排,你就充当我们体育中心的临时工吧,遇到周末有职工请假回家了,或是平时突然忙起来了,你就顶上去,还有周秉昆,你们两个好朋友都去。”
“我愿意。”周秉昆兴奋地说,“只要和王玉柱在一起,我也愿意去工作。”
“你去可以,但是要记住。”周秉昆母亲对周秉昆说,“那是工作,不是玩,一定要认真负责。”
然后周秉昆母亲给柱子安排第一个临时工作,看守游泳场馆的职工是个刚刚结婚的年轻人,家不在南京市内,一到周末就想请假回家,反映了好几次了,但是周末正是游泳场馆人多的时候,不好安排,你们就周末去顶替他吧,周末的加班费就算给你们俩了。
柱子和周秉昆相视而笑,都跃跃欲试。
周秉昆母亲请柱子吃早餐,吃饭的时候反复嘱托柱子要照顾好周秉昆,看好他按时吃药,不要和社会上的小流氓来往,坚持体育锻炼,后来压低声音在柱子耳边说:“还有,以后周秉昆再发病的时候,不要往医院送了,照顾他醒来就行,也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毕竟是个病。”
柱子点点头说:“好的。”可是突然间明白周秉昆母亲帮他找事情做是有目的的,顿时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完整的郁闷感觉,对周秉昆母亲的好感大打折扣,对这份工作的兴趣也减半了。
当周秉昆母亲提到看管游泳场馆这份工作的时候,柱子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可以让王芃泽周末的时候带王小川来玩。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周末来临之前,他利用课间兴冲冲地和周秉昆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电话亭,满怀期待打电话到王芃泽的办公室,听到王芃泽的声音后立刻激动得满面笑容,“叔,我是柱子。”
王芃泽第一次接到柱子打来的电话,很惊喜,惊喜之后又是疑惑,问柱子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么?柱子说现在是课间,我只能给你说几句话就得去上课,你周末来市游泳馆玩,我在那里看管游泳馆,你可以免费进去。
王芃泽疑惑而又惊讶地“啊”了一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看管游泳馆呢?”但是柱子没时间解释,周秉昆在旁边催促:“快点儿,要上课了。”柱子赶紧挂了电话,和周秉昆往学校跑去。
王芃泽疑虑重重地放下话筒。老赵在旁边问:“是柱子打来的电话么?”
王芃泽说:“是啊。”
又皱着眉头迟疑地说,“柱子这孩子,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长大了就是这样。”老赵观察了王芃泽的表情,丢掉报纸站起来,帮他倒了杯水,笑道,“看你急得,真把柱子当儿子了。”
“哦。”王芃泽回过神来,“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老赵说:“以前柱子是小孩儿,现在都成人了,该不管就不管,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嘛。”
王芃泽就当老赵是在说笑话,笑了笑,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7
游泳馆上午9点才开门,柱子和周秉昆7点就到了,根据周秉昆的母亲事先交代过的程序清理池水,仔细地打扫了一遍,把一些器具从仓库搬出来。两人做完事情后不放心,周秉昆看到售票处的阿姨也早早地来了,就去请她过来看一下收拾得行不行。售票阿姨认得周秉昆,就热心地过来看,说挺好的,现在还早,你们出去吃点儿早饭吧。周秉昆听了就想去,柱子犹豫道还是等救生员来了之后我们再去吧,这里不能没有人呀。
于是两人坐在游泳馆里的椅子上等,周秉昆无聊地走进值班室又出来,说我饿了,要不我先去吃饭吧,回来给你捎两个包子。周秉昆走到门口,忽然喊起来:“王玉柱,我看到你叔了。”
柱子跑到门口,果然看到王芃泽骑着自行车带了王小川越来越近,一边蹬自行车一边低头和王小川说话,他撇下周秉昆,满心欢喜地去迎接,跑出了门,可是要下台阶的时候突然发现王芃泽的身后还有一辆自行车,是姚瑞在骑,后座上坐着姚敏。柱子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