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强行拉着王芃泽的胳膊要看有没有伤疤,王芃泽笑道:“那只狼根本就没扑过来,我和谁搏斗去。”
柱子又问:“你为什么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护着林阿姨,你们关系很好么?”
王芃泽望着幽暗的天花板,在房间的微光中,他脸上浅浅的笑意仿佛陷入了回忆。
“你林阿姨,当年是我的淑?布里迪赫德。”
柱子身子一震,匆忙把手从王芃泽的胳膊上缩了回来。他如陷冰窟,瞬间从王芃泽的身边落向一个无底的深渊,而那张原本熟悉的脸越发遥远起来,陌生得似乎他从来就没有看清过。
6
这一晚三个人都没有睡好,林慧珍在床上翻来覆去,被纷繁的往事纠缠得彻夜难眠;另一个房间里,柱子和王芃泽安静地躺着,各自想着心事,听着外面无休无止的城市的声音。凌晨的时候,柱子才觉得困了,那时听到王芃泽悄悄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又回来。柱子紧闭双眼假装睡着。王芃泽凑近柱子的脸,确认已经睡着了,就帮他掖好毛巾被,这才侧过身去。听到王芃泽轻微的鼾声时,柱子的眼泪流了下来。
林慧珍按时起床去上班,困倦地经过王芃泽和柱子的房间时,看到门没有关好,半开着。她忍不住悄悄地望向里面的两个大男人,王芃泽和柱子的睡姿一模一样,像两个毫无察觉的孩子。她的目光在王芃泽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就那么抱着双臂观察着,脸上渐渐有了一种安详的笑意。
一直睡到上午11点,王芃泽才醒过来,摸到手表看了看,惊讶地赶紧坐起来。怕吵醒柱子,于是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刷牙洗脸。他回到客厅,看到桌子上林慧珍早上买来的豆浆油条已经凉了,他坐下来注视着,独自笑了笑。又走到窗口,看到天已经放晴了,小区的门口有人推着小车卖菜卖肉,便在林慧珍的厨房里找到一个菜篮子,换了鞋下楼去。
走出楼梯时,王芃泽突然想回头望一眼林慧珍的这个家,于是转身,仰起头,看到柱子正在三楼的玻璃窗里望着自己。王芃泽微笑着向柱子调皮地挥手,却看到柱子愣愣地站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待柱子想起来挥手时,王芃泽已经转过身向小区门口走去了。一个原本天天忙着科学研究工作的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此刻提了一个菜篮子,突然间变得家长里短起来,这让柱子觉得很有趣,嘿一声笑出声来。可是突然又觉得心酸,只笑了一下,嘴角便僵住了。
柱子一直望着王芃泽,拣菜,付钱,提着一篮子菜走回来,一边走一边向这里张望,渐渐走到楼下看不见的地方,楼梯上传来上楼的声音,然后门被推开了,王芃泽一边换拖鞋一边问柱子:“刚刚我向你打招呼,你怎么理都不理?”
两人一起整理地上的被褥,王芃泽教柱子如何把褥子叠成豆腐块,三下两下叠好了,放进柜子里。王芃泽到客厅去把电视打开,对柱子说:“你看电视吧,我做饭。你要是现在饿,就先吃桌子上的油条,那是你林阿姨早上买给我们的。”
柱子不想看电视,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进去,看到王芃泽系着围裙的样子。
柱子说:“叔,你教我做饭吧?”
王芃泽帮柱子系上另一个围裙,帮他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让他站在自己身边,两人便成了同样的装扮。柱子择菜洗菜剥蒜,王芃泽切菜切肉。王芃泽烧菜时,柱子帮忙递酱油瓶,在林慧珍的一排花花绿绿的调料中仔细寻找王芃泽要的那一包,把空盘子放到王芃泽手里,又接过烧好的菜送到客厅里。这是柱子梦想过的一种情景,昨天晚上看到厨房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时,他多么希望那个小的身影是自己,虽然他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
中午林慧珍回家时顺路买了许多菜,可是推开门后看到午饭已经做好了,王芃泽和柱子正坐在桌边乖乖地等待。林慧珍惊喜不已,感慨说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自在过了。
这顿午饭是林慧珍许多年来胃口最好的一次,她拿出一瓶五粮液,给三个人每人倒了一杯。柱子看到王芃泽毫不推辞地接过了,喊起来:“叔,赵师傅不是说你肝脏不好不能喝酒么?”
王芃泽辩解道:“偶尔喝一杯没关系。再说这么好的酒,当然要尝尝了。”
可是林慧珍夺过了酒杯,把三杯酒都倒进一个茶杯里,说:“还是都不要喝了,我们喝饮料。”
林慧珍把茶杯里的酒拿到厨房倒进水槽里,又走回来坐下。王芃泽心疼酒,责怪柱子道:“瞧瞧,都是你一句话,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不可惜。”林慧珍道,“来路不光明,是患者家属硬要送给我的东西。”
林慧珍夹了一些菜到碗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微皱着眉头问王芃泽:
“芃泽,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市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