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柱,你不是来问我的,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寻找一些支持。”
柱子点点头,抬起眼睛望着沙老师的脸,似乎是在问:“你会支持我吗?”而沙老师一贯冷漠的神情,似乎是在回答:“我不会。”柱子又失望地低下头去。
沙老师继续说下去:“你来问我,说明你心里害怕。虽然你说起话来理直气壮,但是心里明白,事情并不像你想的这样单纯。”
柱子叹了一口气,难过地望向窗外的黑夜。
“王玉柱。”沙老师低声劝道,“你问我没有用,你应该去问问你叔。”
柱子“哦”了一声,惊慌地问:“我能问么?”
沙老师微微笑了笑,道:“你现在不问,等他一走你会更难受,就算为自己考虑,你也应该去知道一个从你叔的口中说出的答案。再说你和你叔之间的感情那么牢固,不可能会因为这个问题而中断。你其实不必担心什么,问什么都可以,什么时候问都可以,只是,你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沙老师伸出手去拍了拍柱子的胳膊,想给他一些安慰和鼓励。可是柱子全然没有感觉到,因为沙老师的力气小得像是蚍蜉撼大树,远远比不上王芃泽的大手一握,温暖的感觉就来了。
柱子皱了眉头,问道:“我一定会失败么?”
“我不知道。”
“沙老师。”柱子试探着问,“你也像我这样去问对方这样的问题么?”
沙老师严肃地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柱子又问:“那你后悔过么?”
沙老师又严肃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这一来柱子放心了,说:“那我一定要问问我叔。”
柱子走后,沙老师望着寂静的房间愣了好长时间,最后突然想笑,就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没有问过,我说了谎话。”
然后拄了拐杖蹒跚地走到房间中央。
“王玉柱,你比我勇敢。”
王芃泽说过在走之前过一次生日,要柱子到老太太那里去吃饭。柱子不知道该给王芃泽买个什么礼物,还得有意义,还得自己负担得起。周秉昆出主意说你去买个小相框吧,再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夹进去。柱子心想这样做岂不是和恋爱中的小青年一样了么?他不好意思送这种东西,要周秉昆再想一个。周秉昆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换成咱俩的合照,夹在小相框里送给你叔。柱子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又能让王芃泽天天看到自己,又能坦然地拿周秉昆做掩饰,可以对王芃泽说:这是我和我的好朋友。
两人就去到照相馆里,正襟危坐在海南岛的布景前拍了一张合影。拍完照之后听到天空中噼噼啪啪一声惊雷,两人走到照相馆门口,看到空中密密下落的雨点,南京开始下雨了。这是一场连绵的秋雨,到了周末下得更大。柱子一大早就起来,穿了雨衣,把小相框藏在怀里,乘公交车去了老太太家。
王芃泽看了照片,忍不住呵呵大笑了好半天,说柱子你送我相框呢,就放你一个人的照片多好,干吗把你同学的照片也放进去,我每天看你就行了,可没有兴趣天天看到他。柱子听了暗自后悔,在心中对周秉昆恨了又恨。
还是老太太、王芃泽、柱子、王小川四个人吃这顿生日饭,不见姚敏和姚瑞,吃到最后也没有人提起他们。柱子问王芃泽:“叔,你明天走是吧?东西都收拾好了没?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王芃泽笑道:“我没有什么行李,下午回家很快就能收拾好。下这么大的雨,吃完饭你也早点儿回学校。”柱子“嗯”了一声,心里有些着急,他想问那个问题,但看这情形,似乎不可能有和王芃泽单独相处的时间。
听到王芃泽又是这样和柱子说话,老太太有些担心,就说:“也不用那么急嘛,柱子这么远赶过来,你也陪着说会儿话,时间还早着呢。”
柱子说:“没事啊,也没什么要说的,平时差不多都说完了。”王芃泽看了看柱子,伸出手抱着他的肩,对老太太笑道:“听到没?妈妈你太过于担心了,柱子是我的干儿子。要是像你那样什么都考虑,就变成客人了。”
柱子尴尬地笑。
饭后洗了碗筷,王芃泽穿上雨衣,抱着王小川,和柱子一起离开老太太的家。一路上王芃泽东一句西一句地嘱咐柱子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再有一年就毕业了,不过不用担心工作分配,我会帮你。走到一个路口需要分手,王芃泽得回家,柱子得回学校,王芃泽说:“好了,柱子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柱子不走,迟疑地对王芃泽说:“叔,我想和你说一些话。”
“刚刚你不是跟我妈妈说你的话平时都说完了么?”王芃泽笑道,“说吧,什么事?”
柱子道:“我想跟你一个人说。”
王芃泽看了看老老实实趴在自己怀里的王小川,道:“小川又不是外人。”但突然意识到柱子可能有特别的秘密要说,就改口道,“那你跟我回家吧,到家里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