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并没有生气,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柱子,过了一会儿,问:“王玉柱,你有没有看到这盘录像带的后半段?”
柱子回答:“没有。怎么了?”
周秉昆似乎很激动,蹲在地上去按录像机的快进键,白白胖胖的身体背对着柱子,说:“我想让你看看这盘带子的后半段。”
15
录像带的后半段是几个男人之间的施虐与受虐,柱子不喜欢,只是在新奇感的支撑下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扭头看周秉昆,已经激动得把身体蜷缩起来,无法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躺着。柱子问周秉昆:“这后面的算什么?”
看到周秉昆不说话,柱子就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周秉昆趁势倾倒过来,侧躺在柱子的腿上,摊开手脚。柱子看到周秉昆身体中间的那部分绷得紧紧的,迷惑地问:“周秉昆?”
周秉昆问柱子:“你看到后半段内容没有感觉么?”
“没有。”柱子说,“真无聊。”
周秉昆失望地喊起来:“可是我有感觉呀,怎么办?”又低声请求,“你就学着录像带里的人,配合着刺激我一下嘛。”
柱子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过的内容,扬手“啪啪”地打周秉昆的大屁股,觉得无趣,又停下来,问:“是不是这样的?”周秉昆想了一下,说:“不是。”柱子又要换其他方式,周秉昆制止道:“好了,我已经没兴趣了。你根本就没有投入感情。”说着从柱子的怀里坐起来。柱子观察周秉昆的身体,果然已经软下去了,伸手过去捏了一下,也不见有反应。
周秉昆穿上衣服,去拉开了一点窗帘,看得到外面城市点点的路灯的光。周秉昆在窗前停住了,喊柱子过去。然后两人对望着,周秉昆说:“王玉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柱子笑道:“你就说要给我讲重要的事不就行了,每次都把气氛搞得这么神秘,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呀?”
周秉昆不理睬他这句话,继续说下去:“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在初三的班里,我们俩打了一架。”
柱子忍不住又要笑:“我们俩没有打过架吧?我怎么只记得是我在修理你呢?”
突然猜测到了周秉昆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面色一凛,问:“周秉昆,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被我打?”
“也不是啊。”周秉昆支支吾吾地解释,“当时谈不上喜欢,可是也并不恨你,反而有些留恋那种感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虐恋。”
“恋?”柱子怒道,“就像刚刚看的后半段录像带?那里面有恋么?”
周秉昆说:“有。”
柱子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前半段里才有。”
周秉昆说:“前半段我也喜欢呀。”可是终觉得失望,对柱子说,“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嘛。你还是个经常和沙老师接近的人呢,连这些都不知道。”
这句话让柱子有些生气,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堕落,堕落到把沙老师也牵扯进来了。于是不声不响地离开周秉昆,躺在沙发上睡觉。周秉昆独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走到柱子身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睡在你身边,我去卧室睡了。”
幽幽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投进来,落在沙发前的水泥地上。柱子一直睡不着,望着那昏暗的晃动的影,越来越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以前他总把周秉昆当做一个顽劣不懂事的大傻子,可实际上两人都已具备成年人的情感和成年人的思维,有些话并非说说就算了,有些责任与承诺已经随着年龄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他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周秉昆也没睡,正翻过身来望着他。周秉昆静静地躺着,这种安静让柱子蓦然察觉到了一种可爱。他去坐到床上,动手慢慢解开周秉昆的衣服。周秉昆的身体微微起伏着,最后只剩下赤裸的激动的身体。柱子躺到周秉昆的身后,一只手轻轻地从周秉昆的两腿之间伸过去。周秉昆翻过身来,哽咽着对柱子说:“王玉柱,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周秉昆想要吻柱子的嘴唇,柱子痛苦地侧了一下头,避开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周秉昆的话语的鼓动,有一天柱子在沙老师的家里听完了一整盘邓丽君,鼓足了勇气,试探着对沙老师说:“沙老师,我有一些问题,想和你讨论一下。”
沙老师正坐在椅子上以柱子为模特画头像,转过头来微笑道:“好啊,你说吧。”
柱子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好长时间。沙老师似乎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安慰道:“王玉柱,不管你问什么问题,我都不会在意的。”
于是柱子说:“我喜欢上了我叔。我该怎么办?”
柱子紧张而难过地望着沙老师。沙老师斑白的短发下是凝重的眼神,皱纹似乎聚在了一起,组成一张雕刻般的、看尽人生风浪的面孔。
柱子开始讲述关于王芃泽的故事,从八三年春天大西北的那个山坡上讲起,细细地描述着每一个细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讲完,每次去看沙老师,只能坐在大圈椅里讲完其中一段。每一次,沙老师都是一边画画一边听,听的多,讲的少。他们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张茶几,放了一杯绿茶,茶少了,沙老师就默默地拄着拐杖过来,提起暖水瓶帮柱子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