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搞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认真地回答了一句:“不是啊,我花的,是我叔的钱。”
沙老师“啊”了一声,仍是感激地回答:“总是大人的钱嘛。”
沙老师脸上有了笑容,似乎突然间年轻了许多,斑白的短发之下温柔的语气,连皱纹都给人一种可接近可亲近的感觉,完全没了从前的冷漠。
柱子问:“沙老师,你的外甥有没有来看你?”
“来了。”沙老师兴奋地回答,“还给我带了水果。”
沙老师伸手去旁边拿水果给柱子,柱子的目光随着沙老师的手,看到床头柜上有几个小桔子,孤孤单单地散落着。
14
有一个周末还没到中午,王芃泽不愿跑步了,带着柱子去公共浴池洗澡。泡澡的时候柱子嘀嘀咕咕地把沙老师的情况讲给王芃泽听。王芃泽认真听完,唏嘘了一会儿,又疑惑地问:“是真的么?不会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可怜吧?”
柱子说:“是我亲眼看见的。”
“就算是你亲眼看见的,也并不代表做出的判断就是正确的。”王芃泽皱了眉头道,“我总觉得你说的有些夸张,你太善良了,容易把别人的情况想得过于糟糕。”
柱子怒道:“叔,你怎么跟周秉昆一样呢。”
王芃泽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起来,从水中伸出手去捏柱子的鼻子。柱子挡开了那只大手,蓦然发现泡在浴池中的王芃泽有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可爱,只有肩膀和脑袋露在水面上,笑的时候牙齿白白的,短短的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柱子叹了口气,低声对王芃泽说:“你要真的像周秉昆倒好了。”
王芃泽笑道:“是啊,那我就一下子变年轻了。”
柱子说:“周秉昆天天围着我转,可是我每周只能看到你一次。”
王芃泽“哦”了一声,转过头来望着柱子的脸。柱子继续说:“我要是不长大就好了,或者我不考上什么中专。”
王芃泽无奈地笑,用手把水花撩到柱子的头上,“起来,帮我搓背。”说着便站了起来,水声“哗啦”地响着,沿着平整而饱满的小腹和大腿往下流。
手拿毛巾沿王芃泽的脊背往下擦拭的时候,柱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秉昆的那盘录像带,顿时觉得王芃泽的赤裸的身体又一次显示出不容抗拒的诱惑力,他微微偏下头,就能从侧面看到王芃泽那健康无邪念的男性器官。他觉得浑身发热,呼吸也不顺畅了,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叫人难堪的变化,这让他更加紧张起来,闭上眼努力驱除心中的邪念,无可奈何地停止了搓背,将头无力地抵在王芃泽宽宽的背上。
王芃泽问:“柱子,你怎么了?”一边问一边就要扭过头来。柱子用手撑住王芃泽的头,不让他转过来,勉强地重新拿起毛巾,问:“叔,你说我应不应该去接沙老师出院?”
王芃泽回答道:“你想去就去吧,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说话时,耳听得“扑通”一声,扭头一看,柱子又跳进了浴池泡澡。
王芃泽迷惑地大声问:“柱子?”
柱子把毛巾扔给王芃泽,冷冷地说:“你自己搓吧。”
王芃泽接住毛巾,又重新进入浴池,坐在柱子身边,问:“怎么了?”
柱子不回答,面红耳赤地不看王芃泽。王芃泽往下看,隔着水面隐隐约约地似乎看清了。王芃泽明白了什么,表情严肃地想了一会儿,对柱子说:“那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
王芃泽在换衣间里穿好了衣服,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柱子出来,不放心,于是又走进去。柱子扭头看见穿着衣服的王芃泽,才慢慢松弛下来。他擦干身上的水,跟着王芃泽去换衣间穿衣服。王芃泽看柱子穿好了,拿出几张钱递过去,“拿着。”
“给我钱干什么?”柱子不解。
“你把沙老师说得那么可怜,让我听了不安心,你代我买些水果去看看他吧。”
沙老师出院那天柱子去向辅导员请假,一听说是要去接沙老师,女辅导员很感动,说王玉柱你真是个善良的同学。柱子带着这种昂扬的赞美赶到医院,那时沙老师拄了个大拐杖正打算独自离开,把所有日用品归拢了,只有一个小包。
看到柱子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沙老师不安地责怪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呢,王玉柱你不要为了我而耽误了上课。”
柱子扶着沙老师走出病房,下楼梯时感到极为不方便,就蹲下来说:“这样走太慢了,沙老师我背你下楼梯吧。”柱子背起沙老师,感觉到背上的人干瘦干瘦的,重量仅仅相当于一只羊,于是下了楼梯后又坚持要把他背回家。沙老师要自己走路,说了几次柱子都不听。
那一天柱子背着沙老师,沙老师手里拿着小包和大拐杖,走进校园的时候正是下课时间,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两个,都把目光投过来远远地望着。柱子视若无睹,低着头,和背上的人匆匆地在那些诧异的目光中穿行,可是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周秉昆一定也在远处看着吧。这个突然而来的意识让柱子不由地一阵心烦,他责问自己为何会因周秉昆而感到顾虑,为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他想来想去,却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