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怨你。”王玉柱笑道,“叔,我是说地质和医学都是可以深入钻研的。”
王小川突然心烦起来,大声说:“你们别再给我建议了,我自己的志愿我自己报。”
王玉柱笑着说:“好啊小川,我们都相信你。”王芃泽在一旁盯着王小川的表情看,沉默不语。
于是王小川自己神神秘秘地报了志愿,不跟王芃泽和王玉柱说,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出去玩,每天在家里默默地做家务,或是跟着王玉柱和王芃泽去公司里看书。王芃泽有一天对王玉柱悄悄说:“我总觉得小川有些不对,不知他报了什么志愿,我预感到可能要出岔子。”王玉柱纳闷道:“能出什么岔子?那么高的分数。”
录取通知下来后王芃泽和王玉柱都傻眼了,王小川的确是报了医学专业,可是大学远在哈尔滨。
王芃泽气坏了,感到头昏脑胀,在家里拿着地图训斥王小川:“你自己看看,你看看这距离,你在南京,却要跑到中国最北边的城市去上学,南方没有大学么?北京上海没有大学么?这些天你不声不响,我还以为你是等通知等得心急呢,原来你是心中有鬼,你是存心想离我远点儿。你恨我没有关系,你恨谁都行,但是上大学是个大事,你却这么不冷静。你随随便便就做了决定,可是接下来你要在哈尔滨待上四年你知不知道?你在哈尔滨生病了怎么办?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到时候你想回家都不能马上回来。”
王小川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发火,默默地听王芃泽的训斥。王芃泽随时都可能开口,他就随时准备着聆听。王芃泽的火气久久不散,惹得王玉柱天天担心他的身体。王芃泽一怒之下不再和王小川说话,天天唉声叹气的,晚上王玉柱把王芃泽抱在怀里反复地劝,经常看到他的眼角有泪光。王玉柱看得心疼,劝道:“叔,其实你和小川都明白你们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有些话不必说,彼此心里都清楚,你们是父子,发生再多事也是父子。小川去那么远上学不一定就是坏事,他需要时间思考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痛苦,这一点我比你懂,因为我也经历过。”
劝完了王芃泽,王玉柱还得去王小川的房间,坐下来笑着对王小川说:“小川,你爸爸是因为太爱你,看你一下子离开那么远,没有思想准备才发火。其实情况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糟,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想回来就可以回来。如果你在哈尔滨想我和你爸爸了,你只要打个电话,我们立刻飞过去。”
回来王芃泽身边后,又开始劝:“叔,你先开口和小川说说话吧。”王芃泽说:“小川已经是成人了,应该让他懂得承担后果。”
王玉柱笑道:“你是爸爸呀,后果能从爸爸这里施加给儿子么?”
看到王芃泽不说话,王玉柱又说:“你要是不要意思开口说话,就给小川唱首歌吧。”
“哦。”王芃泽诧异,问,“唱歌?我哪里会唱歌呀?”
“你明明以前给林慧珍阿姨唱过,我都看到了。”王玉柱抱紧了王芃泽,望着他的眼睛,笑着说,“你把那首歌也唱给小川听,你们的父子关系肯定一下子就好了。”
王芃泽推开王玉柱,侧过去睡觉,不耐烦地嘀咕道:“神经病。”
王玉柱灭了灯,望着黑暗中王芃泽的身体,想起从前的事,愣愣地躺着,难以入睡。
王玉柱决定一家人乘飞机去哈尔滨。王芃泽嫌机票太贵,建议乘火车,王玉柱嫌火车太耗时间,让王小川做决定。王小川私下里对王玉柱说:“你跟我爸爸说一下,别让他去送我了,不管乘火车还是乘飞机,他的腿都不方便。”王玉柱说:“不行,不看看你的学校,你爸爸肯定不放心。腿不方便我就背着他去。”王小川心情沮丧地说:“那乘飞机好了,我现在都不敢看我爸爸,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短越好。”
王玉柱真的是背着王芃泽上飞机下飞机,王芃泽的轮椅也随着飞机运到了哈尔滨。入学的一切手续王芃泽都帮不上忙,王玉柱把王芃泽安置在树阴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陪着王小川去办入学手续。办完手续后,王玉柱又背起王芃泽去看王小川的宿舍,王芃泽帮忙给王小川铺了床,看着王小川把生活用品放整齐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对王小川说:“这些钱是你妈妈给你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着吧,不要再拒绝了。”王小川愣了愣,接在手里。
晚上王芃泽和王玉柱住在学校的宾馆里,王小川跟着去了,三个人在一起吃了晚饭,但是无话可说。吃完饭后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你现在回宿舍去吧,以后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经常往家里打电话。明天早上我们一早就走了。”
王芃泽和王玉柱送王小川的宾馆的门口,目送着王小川低矮的身影渐渐远去,成了路灯下的来来去去的普通人中的一个。王芃泽感慨唏嘘,对王玉柱说:“我怎么看都觉得小川还是孩子,完全没有长大呢。就这么留在了哈尔滨,实在叫人不放心。”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