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王芃泽随口说,“那毕竟是他妈妈,小川在世上总得有个亲人吧。”
他感觉到王玉柱的手僵住了,于是才发觉自己说了一句非常不妥的话,急忙扭过头来望着王玉柱。王玉柱难过极了,震惊地望着王芃泽的脸,说:“我怎么都不敢想象,有一天,你和你的身体,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王玉柱越想越难受,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水,手在靠近王芃泽身体的距离颤抖着,似乎不敢去触碰这注定会消失的一切。
王芃泽也觉伤感,担心地唤道:“柱子,柱子。”他抓住王玉柱的手,让他躺好,没有其他有效的方法去安慰,就艰难地侧着身体,主动向王玉柱吻过去。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有一天深夜王小川在卧室外面敲门。王玉柱急忙起床去开了门,看到王小川傻愣愣地站在外面,一开口说话,眼眶就湿了,求救似的望着王玉柱说:“我睡不着觉了,我神经衰弱。”
王玉柱急了,他不知道神经衰弱是怎么一回事,就匆匆忙忙地穿衣服,要带王小川去医院。王芃泽制止了王玉柱,把王小川唤到窗前,帮他擦了眼泪,说:“神经衰弱不是神经的毛病,而是个心理问题,小川,你太紧张了。”
王玉柱问王芃泽:“要不要让小川吃片儿安眠药。”
“不吃那东西。”王芃泽想了一下,对王玉柱说,“柱子,你去把小川的枕头拿过来,让小川睡这里。”
王玉柱把王小川的枕头和毛巾被拿过来时,王芃泽已经让王小川躺在床的中间。王玉柱把王小川的枕头和毛巾被交给王芃泽,又拿起自己的枕头和毛巾被要出去。王芃泽问:“柱子你干吗去?”王玉柱说:“我去别的房间,让小川好好睡一觉吧。”
“别去了,你也睡这里。”王芃泽神色凝重地解释,指着床的另一边让他睡那里,说,“小川现在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你不能出去。”
于是这一晚就像开车去西北住在车里的那天晚上一样,王芃泽和王玉柱睡在两边,簇拥着睡在中间的王小川,王小川一左一右地握着两只大手,在王芃泽和王玉柱的体温的保护下慢慢地睡着了。
高考那几天王芃泽和王玉柱都没有上班,上午下午都在陪考,炎热的天,王芃泽不愿在车里吹冷气,偏要拄着双拐去树阴下坐着,守在考场外面等王小川,说这样才能体会小川在考场里的心情。王玉柱拿了两瓶水过来,看到王芃泽手拿一把折扇在扇风,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老人,就笑着说:“叔,你这模样就像是在路边卖西瓜的大爷。”
王芃泽低头往自己的身上看,呵呵笑着收了折扇,扔给王玉柱,说:“不扇了。”王玉柱接住折扇,问:“怎么了?”王芃泽说:“我也是个很注意形象的人。”王玉柱笑道:“你的形象是给我看的,我不嫌就行了。还是扇吧,反正就这几天,平时你的形象无人能比。”王玉柱要把折扇递给王芃泽,王芃泽不接,王玉柱只好自己拿折扇在一旁给王芃泽扇风,呵呵笑道:“那只好我来伺候您了,我真是自作自受。”
王玉柱在考场附近的酒店里订了个房间,中午王小川一出校门就被王玉柱接到了房间里。王玉柱去催服务员快点儿把午餐送过来,王芃泽在房间里陪着王小川,安慰道:“小川你只要把平时的水平发挥出来,考大学对你来说是个很轻松的事。”
饭后王芃泽陪着王小川在同一张床上睡着了。王玉柱在另一张床上躺着,侧着身子欣赏父子俩睡觉的模样,想着当年他考中专的时候,王芃泽和王小川还生着病,举着雨伞戴着口罩地去陪考。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当时的情景,蓦然发觉两者似乎并没有多少区别,现在是一家人,当年也是。
高考过后的几天里王小川终于放松了,黑夜白天都在睡。几天后他去学校估分,估了一个很高的分数,接近于满分,回到家又和王芃泽一起估了一遍,还是那样。一家三人兴奋极了,王芃泽说:“有了这个分数,你可以随便报志愿,清华和北大你随便报。”王玉柱说:“最好报南京的大学,近嘛,可以天天回来。不过去北京也好,交通方便,想回来也容易。”王小川脸色沉了下去,没有说话。
选择专业的时候,王玉柱兴致勃勃地说:“小川,你也报地质吧,像你爷爷和你爸爸一样,做个科学家。”王芃泽笑道:“做个科学家那都是70年代末的理想了。小川你不用听你柱子哥的,你喜欢什么专业,你就报什么专业。”
王小川犹豫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专业。”
王玉柱兴致不减,又建议说:“那你学医,治病救人。学医是个本事,走到哪里都有饭吃。千万不要学我这一行,太简单了,没有意义。”
王芃泽说:“柱子,你的专业怎么没有意义了,当初是我给你报的,有没有意义不能但看专业是什么,而要看自己怎么做。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哪里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