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确实如此,王玉柱带王芃泽去医院打针治疗时,各个科室的医生再看到王芃泽,也都夸他气色好。王芃泽同时要治疗好几种病,自从上班后,王玉柱有了更自由的时间带他去医院,拿回来的药也不用像在家里一样藏起来不让王小川知道,就在档案柜里排列着。在办公室里没有事的时候,王玉柱经常会推开隔间的门提醒王芃泽吃药,或者什么话都不说,就站在门口微笑地望着他,王芃泽看了王玉柱一眼,看出他并没有什么事,就转过头去继续看资料。王玉柱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从前在研究所里那个认真严谨、循规蹈矩的王芃泽,他很喜欢这样看,有一次轻声说:“只要你坐在这里,我就觉得像是把家也搬过来了。”王玉柱出去忙业务,回来时在路边的店里买了一件仿老式军装的上衣,像极了王芃泽当年在湾子村时穿的军装。办公室无人时他去到王芃泽大办公室,“哗”地抖开了衣服,笑道:“叔,你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王芃泽为公司完善了更为合理的工作制度,为员工买了保险,调整了工作流程以提高效率。王玉柱以前从来记不住公司招募了多少会员,王芃泽却能把那些名字了然于胸。有一天王玉柱又进来欣赏王芃泽工作的样子,王芃泽突然说:“柱子,你的会员里有一个你熟悉的名字。”王玉柱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熟悉呀?”王芃泽说:“连我都记得,名字叫周秉昆,不过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公司的活动。”
王玉柱笑容没了,疑惑地问:“不会只是名字相同吧?”王芃泽翻出资料给王玉柱看,资料里有照片。王玉柱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胖脸,想了想,又笑了,把资料还给王芃泽,说:“管他是谁呢,我要是再被他闹腾得生气,我就不是王玉柱。”
“好。这才像是个老板。”王芃泽由衷地夸王玉柱,笑道,“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不必要再计较了。”
可是到了五月,王芃泽反而计较起来,他在检查业务量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姚敏。王芃泽心里顿时乱了,这个人不是会员,没有照片,只有联系方式,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姚敏。他惶惶不安地想了好几天,去操作区问了好几次这个单子的进展,姚敏是要在一辆银白色的两厢车的侧面喷上一个千禧年主题的图画,图画是姚敏自己拿来的,需要美工再处理,比较慢。
再慢也有结束的一天,这一天王芃泽给前台的员工交代了一下,说如果姚敏来取车就通知我。他一直等到下午,前台的女孩儿打进电话来说:“王主任,姚女士来了,就在前台。”王芃泽急忙摇着轮椅出去,远远地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到中年的女人正是王小川的妈妈。
王芃泽先给王玉柱打了个电话,王玉柱此时还在外边谈生意,王芃泽说:“柱子,我看就要到小川放学的时间了,你接了他之后别回家,先到公司来一下,我这里有事情。”王玉柱从声音里听出王芃泽有一点儿激动不安,就问:“什么是事情?是公司的事么?”“不是,是我和小川的事。”王芃泽怕王玉柱不明情况说漏了嘴,王小川一旦听说是姚敏在这里又会使出什么倔脾气,他没有时间在电话里多解释,就说,“具体情况来了你就知道了,你先去学校接小川吧。”
放下电话,他激动地摇着轮椅去迎接姚敏。自从他和姚敏离婚后,王小川几乎就再见过妈妈,王小川长成大孩子后,每次他拿着姚敏母亲家里的地址劝王小川去看看,王小川总是情绪激昂地说不去,或者低声答应了,就是不去做。既然这一天有缘分遇到了,他一定要让王小川重新和姚敏恢复联系,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时日无多,这么多病,或许就是他虚弱的身体最后的劫难。
王芃泽向姚敏挥手,兴奋地大声喊:“姚敏。”姚敏看到他,紧张得僵在了原地,无处可逃地看着轮椅上的王芃泽微笑着越来越近。
离婚后姚敏并没有离开南京,在这个城市里有了另一个家庭,爱人是政府工作人员,家庭还算富裕,婚后生有一子。这些年来王芃泽和王小川都不知道姚敏的消息,可是姚敏却对王小川的情况很了解,那个茶叶店一直没有搬迁,王小川学校的地址她也知道,每次经过都会远远地看一会儿。姚敏不知道老太太去世的事情,两人坐在休息处说话,一听到王芃泽说老太太去世了,姚敏立刻泪如雨下,坐在椅子上颤抖着手,用纸巾不停地擦眼泪。王芃泽给她倒了水,可是她根本无力喝下去。好容易才稳定了情绪,就要开车离开。王芃泽决心要留住她,又找了许多话题来问,可是姚敏神色慌张,无心再停留。
王芃泽看了一下表,估计王玉柱和王小川就要回来了,就对姚敏说:“那你跟我来,我给你打折。”他慢慢摇着轮椅去收款台,跟收款员低声说了一下,亲自把账目慢慢地算,尽量地拖延时间,拿出一张意见表让姚敏填写。姚敏问:“你能给我打折么?那这个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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