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充满了酒气,周秉昆耸着鼻子嗅了嗅,坐到柱子的床边去,皱着眉头问王玉柱你怎么喝酒了,说着伸手去摸柱子的脸。柱子抓住周秉昆的手,厌恶地甩到一边。周秉昆疑惑地愣了一下,又试探着伸手去摸柱子的大腿,笑道:“我非要摸。”
柱子干脆站起来,一把推得周秉昆后退几步倒在床上。柱子情绪暴躁,眼神凶狠,用手指着周秉昆,大声说:“周秉昆我警告你,以后我们两个保持距离,你别想再碰我一次。”
周秉昆望着柱子的表情,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又往前走了一步。柱子双眼一蹬,吓得周秉昆赶紧后退。
熄了灯之后,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都久久不能入睡。周秉昆想知道柱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不出答案,就忍耐不住地问了柱子许多问题:“王玉柱,你是不是和你叔吵架了?”柱子不回答,在黑暗中心情烦乱地躺着。周秉昆又问:“肯定是吧?能让你这么生气的人可是不多呀。”
看到柱子无心说话,周秉昆就自顾自地说了好多句。
“没见过你为了我这么生气过,一次都没有。看来你没有把我看得很重要。”
“我知道你刚刚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可别真的让我不要再碰你。”
“生气嘛,气过了就算了。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会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你把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看成是发毒誓,其实说话嘛,算得了什么。”
“王玉柱,你在听着么?”
“你下午干吗去了?是不是找你叔去了?”
“或者是去找肖春莹谈恋爱了?”
“难道是肖春莹惹怒你了?”
周秉昆似乎觉得这最后一个推测很有意义,兴奋地坐起来,隔着黑暗对柱子说:
“肖春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还是个大学生。王玉柱你到底追不追?你追的话肯定能追上,肖春莹本来就对你有意思。你要不是不追,那我就要去追了。”
“我说真的。肖春莹最适合你,或者我了,人长得漂亮,还是个大学生。她大学要上够四年,所以可以慢慢谈恋爱,不用急着考虑结婚,这样我就还可以和你在一起至少四年。”
柱子心里愤愤地想如果周秉昆去追肖春莹,那么肖春莹可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他搞不明白为何周秉昆和王芃泽都把追求肖春莹看成了一种策略,为何对条分缕析出来的毫无情感的事情如此热衷。他心里烦乱,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没好气地对周秉昆说道:“你想追你就追,肖春莹又不是我的。”
周秉昆笑道:“哈哈,王玉柱你终于说话了。”
几天之中柱子不时地想起周秉昆那天晚上劝他的话,觉得自己确实爱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只是被批评了几句嘛,有什么了不起,就算那些话是从王芃泽的口中说出的又怎样。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地去找王芃泽,装做若无其事,说不定事情就可以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可是他越是这么考虑越是感觉到压力,他明白自己是无法做到的,道理分析一千遍,也改变不了他精神深处的怯懦与执拗,人又不是完全遵循道理去运转的,人不是机器。
他唉声叹气,陷在痛苦的情绪中一天又一天,周秉昆不敢和他多说话,就尽量陪着他多工作。两人每天要进进出出许多小店,店主们一看到周秉昆身后跟了一个面色阴郁、戾气浓烈的人,气焰上首先就矮了三分。遇到抗税态度强硬的,柱子就怒不可遏地上前理论,好几次差点儿打起架来,慌得周秉昆每次都得舍身挡在中间,充当城墙隔开他们。柱子觉得自己度日如年,他天天晚上喝酒,绝望地想着那些生活在王芃泽身边的种种快乐,看来注定要严重地失去了。
而实际上这样的时间并没有延续多久,三天后就是周末,一大早楼管上楼来敲门,喊王玉柱接电话。柱子的第一反应是在猜测这是不是王芃泽的电话,立刻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果然是王芃泽的电话,要柱子今天去研究所里他的办公室,帮忙整理点儿资料。
这一来柱子压力顿消,感觉整个世界都一下子轻松起来,抬头看见窗外夏末秋初的阳光又明亮又舒适。他兴奋地回到宿舍,飞快地刷牙洗脸。周秉昆说王玉柱你不吃早饭么,我带的有面包你吃一个吧。柱子不理睬周秉昆,也不吃面包,换了一件白衬衣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周末的时候研究所里没有什么人,但是走近研究所大门的时候,柱子看到孟主任正拉着你一个穿着红背心、一脸横肉的小伙子在说什么,谨慎地扭头四顾。这让柱子不好意思走过去,就小心地避开他们,等他们走远了自己再靠近研究所。但是孟主任和那个小伙子速度极慢,走走停停,满吞吞地往研究所里面走,孟主任表情严肃,侧着身,嘴巴一直在动,像是在嘱咐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小伙子连连点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