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芃泽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从他的记忆里面绝望地传出来,让他想起年轻时在西南大山里的那些无望的年月,林慧珍也曾用这样的声音向他呼唤过,如此相近,如此刻骨铭心,让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细细回味。
他没有停留,一直走出筒子楼。深夜的冷风吹过来,他匆匆忙忙地系上外衣的扣子,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和柱子亲吻时那些袭到耳边的温暖。他恍惚觉得自己有点儿欣赏当时的感觉了。他多回忆了一会儿,蓦然察觉到身体有了一些反应,急忙警惕地摇摇头驱除头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走到筒子楼前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洗脸。
24
王芃泽一夜没睡好,凌晨醒来后头重脚轻的,没有吃早饭,先去了筒子楼,打算带柱子出来先吃早饭再送他走。和认识的人们匆匆打着招呼穿过筒子楼的走廊,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钥匙怎么都插不进去,低头仔细一看,门上的锁已不是自己昨天用过的那一把。柱子又跑了。
他不好声张,推了推门,在门口茫然若失地站了一会儿。
这天中午,周秉昆家的门被人“砰砰”地敲响了,周秉昆的妈妈从门上的猫眼向外望,没看到有什么人,纳闷地开了门,却又看到柱子站在外面。周秉昆的妈妈似乎很生气,对柱子说:“对不起,我们家不欢迎你。”说着就要关门,柱子推着门不让她关。
周秉昆的妈妈不耐烦地大声道:“周秉昆不在家。”
“我知道。”柱子诚恳地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我和你没有话可说。”
“我们有很多话可说。”柱子请求道,“让我进去好么?”
周秉昆的妈妈不让开,警告柱子道:“如果你要闯进来,就是强闯民宅了,我可是要报警的。”
柱子不理睬她这句话,一闪身进去了,直接往客厅走,几步走到客厅里,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相貌富态,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走进去。柱子听到身后传来周秉昆的妈妈的声音:“王玉柱,你给我站住。”这时中年男人很随意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周秉昆的妈妈阻止了一下,喊:“老周。”中年男人不理睬周秉昆的妈妈,对着话筒淡淡地说:“是啊,有人闯入……我家……现在……好……”
显然这是周秉昆的爸爸,在柱子的印象中周秉昆的爸爸是个颇为神秘的人,以前只听过他的声音,现在终于看到了庐山真面目,不问缘由地就把来人当成坏人来报警,轻描淡写像是翻过了一页无足轻重的书,这样的人让柱子有些害怕。
柱子恼怒起来,冲动地闯进周秉昆的房间。周秉昆的妈妈跟进去,着急地大声说:“王玉柱你要干什么?你要是在这里搞破坏,罪名可就大了。”说话时柱子已挪开了周秉昆以前藏黄色录像带的那个柜子,伸手往柜子后面一摸,什么都没有。周秉昆的妈妈在问:“你要找什么?”柱子继续在周秉昆的房间里四处找,把床下桌子下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周秉昆藏有什么东西。周秉昆的妈妈也不阻止了,胖壮的身子倚在门口,平静地说:“王玉柱,你不要白费心机了。”
柱子不再找了,对周秉昆的妈妈说:“我全明白了。以前我以为你们是蒙在鼓里,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你们全都知道,可是你们不去为周秉昆着想,反而往我和我叔身上泼污水。”
周秉昆的妈妈怒道:“那是你和你叔之间的事,不要拿来怨我们。”
“我和我叔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我和周秉昆之间才是真正的有事。”柱子压抑着怒火,竭力耐心地劝道,“阿姨,你们做错了,你们只会让周秉昆越来越紧张……”
“你不要再大放厥词了。”周秉昆的妈妈不让柱子再说下去,抢过了话头,“你已经害了周秉昆一次了,周秉昆现在还不够可怜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接近他,也不要再来了?”
周秉昆的妈妈说着说着眼眶都湿了,周秉昆的爸爸仍然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这里一眼。
看到周秉昆的妈妈哭了,柱子心里也难过,停顿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你们都是有知识的人,关于我和周秉昆之间谁害了谁,我不相信你们心里就是这样想,这个问题讨论起来也没有意义了。我和周秉昆本来是好朋友,又是一样的人,我最能理解周秉昆生活在什么样的困境中。你们应该多关心周秉昆,和他多说话,重视他的想法,不要再把目标放在我和我叔身上了。”
周秉昆的爸爸又拿起话筒拨了号码,在电话中用低沉的话语简单地催促。周秉昆的妈妈过来推柱子,说:“你也看到了,警察很快就要来了,你快走吧。”
柱子说:“我还不能走,我要你们一个答复。”
周秉昆的妈妈说:“我能给你什么答复呀,如果你叔的事情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