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芃泽心里难过,不走过去,也不走开,就在远处站着一直望,半个小时内看到柱子买了四五件小商品,渐渐觉得惊讶。看到后来王芃泽也不觉得难过了,惊奇地发现柱子还挺会卖东西的,就找个水泥花坛坐下来观察,看着看着反而觉得想笑。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柱子开始收摊。王芃泽看着柱子收拾完,捆到自行车后座上,骑上车走了,便也骑车远远地跟在后边。
第二天中午王芃泽去找柱子,敲了门没反应,柱子一大早去批发市场了,回来后要补充睡眠,这会儿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王芃泽用钥匙开了门进去,轻手轻脚地进到卧室,只看到柱子在睡,没有看到摆地摊的货物在哪里。王芃泽心想柱子一定是把货物藏到床下了,俯下身撩起床单看了看,果然看到个大包裹。直起身来偷偷笑了笑,也不说破,坐在床沿拍着柱子的肩,轻声喊道:“柱子。”
柱子睁开眼,看到王芃泽的笑脸就在眼前,惊喜地坐起身来,笑着问:“叔,你怎么来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都中午了。”王芃泽笑道,用手爱怜地抚摸柱子的头,又说:“我得抓紧时间和你谈谈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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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沙老师,柱子就感到难过。王芃泽把情况说完了,等待着柱子的建议。柱子说:“这件事本来和沙老师没有关系,如果他不得不站出来为这样的事做证据,我会愧疚一辈子。”
王芃泽也觉得愧疚,但别无他法。他试图把情况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就说道:“沙老师是必须得出来做证据的,他对你所做的结论至关重要。”
柱子想了又想,望着窗外,犹犹豫豫地问王芃泽:“叔,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王芃泽有些迷茫,他觉得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似乎很明白,可是此刻皱了眉头,却想不出答案,喃喃地问:“你说啊。是什么?”
“我不知道了。”柱子说,突然间声音低沉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我所认为的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失去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谁比我更一无所有呢?”
王芃泽怔怔地望了柱子片刻,笑道:“瞧你说什么呢?你说,我对你重要不重要?”
柱子点点头:“你是最重要的。”
“那我不是还好好在你身边么?”王芃泽呵呵地笑,可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望着柱子的眼睛,在那绝望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王芃泽拿起柱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温柔地劝说:“柱子,你现在正处于人生最低潮的时期,任何人到这个时候都会不好受的。你现在的想法只是胡思乱想,不能反映实际情况。我看你是太寂寞了,一下子没了朋友,还遭受到这么多打击。这几天我会多来看你,你自己也要振作起来,白天多出去走走,那些无聊人们的眼光不应该成为你的压力。”
柱子把自己的手从王芃泽的手中抽回来,不客气地反驳道:“你不是我,你当然不知道什么才是压力。”
“你到底在想什么?”王芃泽不满地问,“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了?”
柱子沉默不语,王芃泽等了一会儿,往床上一躺,道:“说吧,让我听听你的计划。”
“也不是什么计划。”柱子低着头慢慢地说道,“这些天我反复想过了,我还是要离开南京的,那一天没有走,迟早有一天也会走,或许就是这件事有结果的那一天。就算你让他们向我公开道歉,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我无法就这样在南京生活下去。不要把沙老师牵涉进来了,这件事,就让它停止吧。”
“已经无法停下了。”王芃泽望着柱子的眼睛说,又无奈地叹口气,把头侧到另一边去。
柱子心里难受,躺下来,背对王芃泽,睁着眼静静地想问题。窗外是12月的冷,阳光远而模糊,在风中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个疲惫而伤感的人的身上。
王芃泽转过头来,伸手过去碰了碰柱子的肩膀。柱子翻身侧向这边,看到王芃泽做了个手势让他躺过去,就挪动了一下身体,躺在王芃泽的怀里。
王芃泽悠悠地说:“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想起很多事,三年前我把你从西北老家带到南京来,是不是做错了?”
两人闭着眼睛躺着,躺了很久,柱子轻声说:“叔,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我快要失去你了。”
王芃泽低低地笑了两声,轻轻抚摸着柱子的肩膀:“同样的话好像我以前也说过,不是也没有失去嘛。”
“不一样。”柱子说,“我的预感往往很准确。”
第二天王芃泽去找沙老师,在机电学校单身职工宿舍楼的门口与一位胖妇女擦肩而过,那位妇女戴着口罩围着头巾,转过身来望着王芃泽的背影,疑惑地从口袋里摸钥匙开自行车。王芃泽不认识这就是周秉昆的母亲,也没有多想,直接上了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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