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那个抽烟的胖妇女开门的时间比上次更长。开门后胖妇女伸着头望着两人来时的路,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看不明白,又问周秉昆:“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周秉昆说:“没有。”细细咂摸一下胖妇女的话,周秉昆有些担心,又问:“怎么了?”胖妇女倚在门上抽烟,红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乍明乍灭,像个男人一样挥挥手道:“没什么,放心好了。”
这天晚上人很多,20张椅子快坐满了。两人坐在最侧面看了一会儿,柱子嫌屋子里的空气实在浑浊,就站起来,想去后院里活动一下。后园里已经有另外几个人出来透气,各自占着一个地方,其中一人在抽烟,时不时地看柱子一眼。柱子揣测着那些目光的含意,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是越想越觉得尴尬。
于是柱子盯着高墙边的那棵树观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回到屋子里把周秉昆叫出来,指着树问他:“你说如果有人来这里查的话,可以爬上这棵树翻到墙的另一边去,可是你不会爬树怎么办?”周秉昆挠了挠胖脑袋,问:“那怎么办?”柱子说:“我现在教你吧。”然后指着树的各个部位,说你应该这样这样。周秉昆不耐烦,一着急就喊出了柱子的名字:“王玉柱,爬树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么?”说完又转身进屋了。
夜里11点的时候走了几个人。柱子熬夜熬得难受,去后院了好几次,来来去去地走,后来他爬上那棵树看了,他知道墙的另一边是火车站,所以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火车站的样子,而实际上在黯淡的月光下,眼前只是一片荒凉的空地,卧着几条铁轨,远处才有火车的车厢。
柱子无事可做,就翻到高墙对面去,四下里观察了,发觉其实不需要树也能爬到墙头上,于是从墙的另一处又翻进院子里。他把这当成游戏,翻出翻进了三趟,觉得无聊了,才进到屋子里坐下来,继续看那些没有情节只有欲望的黄色小电影。
快到凌晨1点的时候,外面屋子的那个收钱的男人突然推门进来,急匆匆地催促:“有情况,可能有警察过来查了,都从后院翻墙进火车站,快。”
满屋子的人都慌了,蜂拥到后院里,只有一棵树,人人都在争。周秉昆紧张极了,惊恐地问柱子:“我不会爬树呀,要是翻不过去怎么办?”柱子看到树上同时爬了那么多人,把叔都压弯了,就对周秉昆说:“我们直接翻墙过去,只要上了墙头,就可以随便往下跳。”
柱子蹲下来,让周秉昆双手扶着墙,双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柱子双腿一用力,肩负着周秉昆将近200斤的体重站了起来,周秉昆吓得大喊一声:“慢点儿呀,我的脸都被墙蹭破了。”柱子看不到上边的情况,只能问:“够着墙头没?”周秉昆回答:“够着了。”柱子着急地喊道:“快往上爬。”可是察觉到周秉昆的两只胖脚只是毫无效果地轮换着抬了两下,周秉昆又惊又怕地喊道:“我怕不上去。”柱子懊恼地说:“等一下。”然后站稳了,双手抓住周秉昆的双脚,用力往上托了一下,大声命令:“再爬。”周秉昆使上全身力气,可是双臂虚弱,只能挂在墙头上,觉得逃跑无望,双脚又被柱子抓得生疼,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着向柱子哀求道:“王玉柱,我真的爬不上去。”
这时其他通过爬树逃跑的人快走完了,只剩下两个人还在树上试探着往墙头上跨。柱子心想急也没用,就对周秉昆说:“那你下来吧,我们也爬树过去。”说着慢慢往下蹲,周秉昆双手扶着墙慢慢落地。
月光下柱子看到周秉昆满脸泪痕,又是恼火又是同情,抓住他的双肩大声道:“爬不上也要爬,拼了命你也要爬,爬上去后摔断腿也要往下跳,否则到了明天人人都知道你看黄片。”说完这句话,柱子自己都觉得悲哀,又愤怒地加了一句,“而且是这样的黄片。”
柱子还是蹲下来,让周秉昆踩着他的肩膀,用这样的方式把周秉昆送到树上。上了树后周秉昆就踩着树杈自己往上摸索着爬。柱子三下两下地跟上来了,先去骑在墙头上,伸手向周秉昆,说:“快过来。”周秉昆紧抓着细细的树枝不敢动,看了看树与墙的距离,犹豫着,胆怯地对柱子说:“我不敢呀。”柱子怒斥道:“你快点儿过来呀。”说着身子往前一探,拉住了周秉昆的手指。周秉昆吓得甩着手要把他甩开,哭着大喊道:“我太胖了,再往前一点儿树枝会断的。”“不会断,那么多人踩过了都没有断。”柱子实在觉得忍无可忍,恨不得把周秉昆凌空拉过来,直接丢到火车站里边去。
柱子忍住火气,再一次为周秉昆鼓劲:“你再往前一点儿,我会把你拉过来的。其他人肯定也会担心树枝会断,可最后不都过去了么?你快点儿呀,我们没有时间了。”柱子扭头看看火车站里,那些黑色的人影正四散着往远处跑。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