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柱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出位置,让王小川也坐上来,笑道:“小川,新婚之夜呢,你撇下新娘子不管,却跑到我的床上。”王小川说:“就是因为新婚之夜,我才舍不得你。我和青青都很担心你,我要和你谈一谈。”王玉柱怔了一下,望着王小川的眼睛笑着问:“和我谈什么?”王小川说:“谈谈你和我爸爸的事情。”王玉柱神色黯然了,有些慌乱地拒绝道:“这些事情都是旧事了,不谈了吧。”
王玉柱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后又发觉无处可去,就坐在床沿,背对着王小川。王小川说:“柱子哥,再过几天,我就要和青青去法国度蜜月了。”王玉柱有些惊讶,转过身来问:“去法国?我都把度蜜月的事情给忘了。你们有护照么?”“护照的事情周秉昆帮我和青青都做好了。”王小川神色也黯然了,叹着气说,“可是我和青青放心不下你,你老是这个样子,我和青青没法儿走。”王玉柱说:“我没事呀。”
停了一会儿,王玉柱明白王小川说的是什么,就笑着劝道:“其实我这个样子,我已经习惯了。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王小川说:“习惯了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柱子哥,按道理说你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和周秉昆相比,你有过一段真实的爱情……”
这个词语是王玉柱最无法面对的,仿佛被某种猝不及防的力量针刺了一下,立即回过头来,挥手制止王小川继续说下去。王玉柱紧张地对王小川说:“小川,你不要随随便便地把这个词语拿来形容我和你爸爸。”王小川疑惑地问:“为什么?”王玉柱勉强地笑道:“不一样。”王小川说:“一样呀。”王玉柱说:“不一样,不是你和青青的那种,不是这个词能够形容的。”王小川皱了眉头,问王玉柱:“柱子哥,你是不是还认为我不够了解你和我爸爸?”
王小川凑近王玉柱,面对面地对他说:“柱子哥,你是心里害怕。”王玉柱紧张地望着王小川,摇了摇头。王小川说:“你就是害怕。除了我爸爸之外,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了。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一直都不敢正视你自己。”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眼眶慢慢湿了。
王小川也伤感了,低声对王玉柱说:“我爸爸的有些事情,我了解的比你多。我爸爸是个不愿意把心里的情感直接表达出来的人,如果心里的牵挂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对他来讲会显得过于功利。可是我能看出来,你不在南京的那十年里,每年的除夕夜,我爸爸都会在12点望着西北祝你新年快乐。那么多年都这样,对你没有抱怨,只有想念,用‘爱’这个字来形容怎么就不合适了。”
王玉柱泪如潮涌,用手掩着眼睛,倔强地对王小川说:“不是,不一样。”王小川说:“你可能会觉得有遗憾,可是我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一种爱。“
王玉柱用袖子擦眼泪,伸出另一只手要对王小川说什么,王小川生气了,打开他的手,大声说:“那就是一种爱。”
王小川让王玉柱抬起头,望着王玉柱满脸的泪水,再一次流着泪大声向他吼道:“那是一种爱。”
王玉柱将王小川一把搂在怀里,哭出了声。
王玉柱伤心了好几天,躲在卧室里不出来,也不去公司。每天青青和王小川做好了饭,去敲王玉柱的卧室门,总听到王玉柱的声音在里面小声地回答,让王小川把他的饭菜放在厨房,饿了再吃。王小川和青青出去了,再回来时看到饭菜只少了一点点。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望着王玉柱的卧室门默默无语地等,好几次青青都难过地流泪了,王小川就抱着她的肩安慰:“不要紧,柱子哥只会越来越好。”
第四天王小川和青青起床后,意外地看到早餐已经在餐桌上了,两人惊讶地去厨房看,王玉柱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里面包饺子,回过头来望着王小川和青青,笑道:“别起这么早了,我给你们做煎饺。”吃早餐时,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今天你忙不忙?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你爸爸。”王小川惊讶地含着半个煎饺咽不下去,不高兴地问:“怎么又要去看我爸爸。”
王玉柱说:“我想把你爸爸的旧衣服拿到坟上去烧了。”
王玉柱心里难受,低头吃饭。
王小川瞪大了眼睛,和青青面面相觑。
这天上午,王玉柱和王小川跪在王芃泽的坟前,把带来的一大包衣服一件一件地烧成了灰烬。陵园里一片寂静,连鸟鸣声都听不到,把最后一件衣服丢入火中之前,王小川抱着那件衣服,对着坟墓流着泪说:“爸爸,我爱你。”他看了看王玉柱。他以为王玉柱也会跟着说出类似的话,可是王玉柱愣愣地跪着,什么都没有说,于是王小川又面对着坟墓说:“柱子哥,他也爱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