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谈起王小川和青青结婚后住在哪里的问题,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想和青青住哪里都行,我给你们买房子。”王小川说:“柱子哥,我和青青商量过了,我们结婚后要和你住在一起。”王玉柱犹豫不决,说:“你们结婚后成一个家庭了,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算什么?”青青说:“柱子哥,你要照顾我们呀,小川还计划着让你帮我们带孩子呢。”青青的妈妈也劝道:“这两个孩子多次在我们面前说要和你住在一起,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王玉柱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事情好像还早呢。”
或许真是因为订婚的影响,青青手术后的精神状态比预想的要好,在家里养病,好长时间无法上课,王小川天天去看望。有时候青青也过来吃饭,依然是和王小川打打闹闹。青青善于着装,把身体的缺陷掩盖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王小川会拿这个缺陷来开玩笑,王玉柱多次提醒他这样开玩笑不好。王小川不听,终于有一次玩笑开过了,青青抱怨道:“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可以为了你去韩国整容。”王小川笑道:“你不用去韩国整容,我就是个医生呀,不过我不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不喜欢那种左右对称的古典美,我就喜欢你的不对称,有缺陷,是一种现代感。”
饭后王小川和青青逛街去了,客厅里顿时寂静下来。王玉柱有种失落感,慢吞吞地去厨房洗了碗筷,出来后站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孤独难耐。他去卧室里望着王芃泽的遗物,孤独的感觉更浓了。他走到阳台上,想了很久,在阴沉的天色下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老林在低声地问:“喂。”
9
一星期后的某个下午王小川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王玉柱把一个陌生的男人介绍给王小川:“小川,这是老林,以后你喊他林大哥。”那时王小川没来由地察觉到一种神秘的气氛,他望向站在客厅里的老林,发觉这似乎是一个神秘的人,下午将尽的阑珊迟疑的光亮中的一个黑黑的影子,与周围的任何人、任何物品都有一种漠然的距离。
王小川问王玉柱:“我饿了,柱子哥你做饭没?”王玉柱似乎才想起来,笑着说:“还没做呢,小川你先等会儿,很快就好。”王玉柱去厨房,老林也跟着进去,王小川望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厨房门口消失,转过身来,心里有一种慌乱与不安。
无论王玉柱做什么,都会让老林跟在旁边帮忙,一起择菜做饭,一起洗衣服,一起去阳台晾衣服,四只手扯着一个大床单抖开来,王玉柱把阳台上王芃泽生前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指给老林看,老林默默无语地凝神望着。老林完全无话,所有的秘密被包裹在一身黑色西服里,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张沉郁的脸,脸上的一双眼神时常是空洞的,从来不好奇,也不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像影子一样地跟在王玉柱的身后,王玉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迟疑,也不积极。
吃饭时一片沉默,王玉柱殷勤地给老林夹菜,而忘了王小川。王小川问老林:“林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老林停下筷子,捧着碗,想了想,回答:“我是厂里的技术员。”王小川又问:“哪个厂呀?”老林不再回答了,低眉垂首地吃饭,王小川继续问:“哪个行业?”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这些都是隐私,你别问了。”王小川笑道:“这些怎么会是隐私呢?都是很普通的信息。柱子哥,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呀?”王玉柱说:“有些信息在别人看来很普通,但在自己心里却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王小川呵呵笑道:“那要看对谁了,一家人、或者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太多秘密的。我对你就没有秘密,你对我也没有。”王玉柱觉得王小川的语气带有一点儿不友好,就强硬地回应道:“小川,人和人不可能全部了解彼此,都会有秘密的,我们也是这样。”王小川板起了脸,有些生气了。
王小川看到老林晚上也进了王玉柱的卧室,就在临睡前蹑手蹑脚地去偷听,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有声音。房间里,王玉柱在灯光中衣衫整齐地站着,抱着双臂望着卧室的门,一直等到王小川的脚步声轻轻地离开了,苦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到老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王玉柱对老林说:“好的,我们开始。”
老林在王玉柱面前脱下自己的西服。王玉柱打开衣柜,在王芃泽的旧衣服里拿出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老林接过来,看到是两件内衣,就开始脱自己的背心与内裤。王玉柱背过身去避开,再转过身来时,看到老林已经换好了。王玉柱也换了衣服,熄了灯,两人躺到床上去,面对面地侧躺着。黑暗中,王玉柱伸出手去摩挲老林的脸,问:“我给你讲过的,你还记得么?”老林点了一下头。于是王玉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轻声地喊:“王芃泽。”老林低声回答:“柱子。”王玉柱想了一下,说:“错了,我们再来。”安静了一会儿,又轻声唤:“叔。”老林低声回答:“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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