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姐也一脸的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几个这些话只能在家里说说就好了,别往外说啊!公社书记的势力大得很,他要弄死个人,那还不简单啊!尤其是老三,别以为自己上了几年学,就什么都懂。这里边的水深得很啊,不是你们这些个女娃子能明白的!海洋,你还小,不要去听大人的这些闲事…”
三姐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临睡觉前,我悄悄地把三姐拉倒屋外:“姐,你说洋老师没错是吗?”
“当然啊!”
“那他,还是个好老师吗?”
“当然啊,他平时对你多好,送书给你,教你讲故事。没出这事之前,谁不夸他有能力,有水平。”
“那…他,为什么…那么,那么不要脸…要和那小寡妇…睡觉?”
“嗯…这个嘛?你啊,年纪还小,长大了你就会慢慢明白的。但是,海洋…小寡妇死了丈夫,洋老师单身,两个人是有权利在一起的。只是,我们这种僻远山区,人们还没有法律意识,愚昧落后…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了三姐对我说的话,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终于吐出来了,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嗯,洋老师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三天后,全校进行期末考试。
洋老师一直没有出现,老校长一脸铁青,谁和他打招呼都一声不吭,全部老师也噤若寒蝉,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我在忐忑不安中熬过了一整天的考试。
下午放学,老校长突然来课室找到我,后边还跟着王茂林。
“你们俩跟我来。”
校长办公室。
我和王茂林呆呆地站着,老校长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等校长抽完第三根烟时,把烟头狠狠地踩在地上。
“欧阳睿老师的事情…我想你们也听说了吧!他,不是外面传言说的那样,他是个好老师。只是…只是,一时迷失了心性…我本想留下他,但是校长能力有限,他还是被上面开除了,以后永远,永远也不能再做老师了…”
“公社书记命令他马上离开这里,他被关了好几天,又打又吓,神智不太清醒,手脚也不怎么利索。这帮狼崽子把他的所有衣服都剪烂,自行车也砸了…我弄了点吃的给他,让他先休息一阵,只是我不方便出面,他走时你们俩替我送送他吧…”
“不过,现在还不行,要等天黑了,不要引人注意…”
老校长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饱经风霜的脸上,泪水一直没有停过。
我和王茂林两眼噙满了泪水,可是我们谁也不敢在校长面前哭。
等全校人都走光了,在学校的杂物房里,我终于见到了多日没见的洋老师。
我已经完全认不出他就是我们心目中那个,英姿勃发的洋老师了。
只见他身体佝偻坐在长凳上,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被一块白褂子撕下来的破布缠着,上面还有斑斑红色的血块。
他穿着一身不知哪里捡来的烂棉衣,皱巴巴的,脚上只有一双拖鞋,眼睛失神,表情呆滞。脸色青白,鼻子冻得通红,胡子拉碴着,灰白干裂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我和王茂林再也忍不住了,一把跑过去一左一右抱着他,呜呜地哭开了。
他先是一愣,怔了好一阵才看清是我们俩,瑟瑟发抖地伸出手抱住我们,低声压抑地哭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等我们三个都稍微平静点,老校长发话了:“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抓紧时间,欧阳,孩子,你该走了…”
我们紧紧拉着洋老师的手臂,不肯松开。
“听话,茂林、海洋,欧阳老师离开这里是最好的,越远越好,知道吗?”
等我们松开手,洋老师一把跪在老校长面前:“校长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欧阳睿永生不忘啊…”
老校长神色凝重地扶起洋老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千万要想开点,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快,收拾一下,趁天黑赶紧上路吧!”
老校长交代我们不要走经过公社大队门口的大路,要走山脚的那条小路出去。
在苍茫的夜色中,我们把洋老师送到公社边界的尽头。
分别前,洋老师把我们俩紧紧地抱着:“茂林和海洋,你们俩要记住,老师不是坏人,老师没有做坏事,老师和江秀莲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没有错,是这个世道错了。你们要好好读书…以后一定要考上县重点中学,将来还要上大学,离开这里…记住,千万要记住…”
望着洋老师渐渐被黑夜吞噬的身影,一股无法言说的悲愤充斥着我幼小的胸膛,生平第一次感受的到那种美好被活生生毁灭的疼痛,还有人面对着各种不幸却无力反抗的渺小和无奈。
剪不断的乡愁
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您好,请问天涯一路同行有个文章《傻蛋和傻蛋》您能找来吗?作者叫摆地摊卖小孩儿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