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轻声啜泣。
“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不用当着大家的面说,你只需要俯在她耳边,偷偷告诉她你不会离开马小强,会和他结婚就行,说完你就离开,没有人知道你说的什么,至于你离不离开,你自己说了算,没人会逼你留在他身边……”
“好,我去。”她总算是答应了。
我帮忙弄了本马小强和海娜的假结婚证。
到了医院,海娜拿着假结婚证快速上了楼,我没有跟过去,一直在楼下等她。
一个小时后,她下来了,满脸是泪。
“怎么样?”我问她。
她没说话,开始用手绢抹脸,抹了一会,她一下一下把假结婚证撕了。
我没再问,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等我把烟圈吐出来,她看我一眼,说,我答应她了。
我把烟头掐灭,问,你怎么答应的?
她说,就按你说的,她起初不相信我,我就告诉她,说我怀了马小强的孩子,肯定不会离开他,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我还把假结婚证给她看。
“她呢,她什么反应?”我急切地问。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还说自己终于要做奶奶了,说自己以后肯定能入天堂……”
“海娜,谢谢你,你是个好女孩。”我说。
她突然眼圈一红,把撕碎的假结婚证往垃圾桶一扔,快速离开了。
几天后,马小强的母亲离开了。
我没有去送她,我甚至没露面,我不想刺激马小强的父亲,那个可怜的男人已经够不幸的。
宽慰的是,他们说,马小强的母亲走的时候很安祥,是面带微笑离开的。
马小强的母亲下葬后,马小强父亲的情绪相当不稳定,我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好,平时小病忍大病熬,实在挺不住才会去药店买药,还总是尽可能少花钱。这个以前相貌周正,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武之气的男人如今却苍老得没了人样。
有一次我去看马小强,推开房门,我看见他坐一张凳子上,脑袋靠在墙壁上睡着了,他好像突然间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瘦削,连眼眶似乎也有了一种让人担忧的凹陷。
为了不让他再受刺激,我很少去医院看马小强,雇了两个护工专程照顾他,我每天用手机和那两个护工联系,他们会及时告诉我马小强的状况。
马小强的父亲不在医院时,我会偷偷过去看马小强,这时我会帮他翻身,我在他的身子下面铺了一个非常结实的大毛巾被,翻身的时候,我和护工一人拎着毛巾被的一个角,轻轻往一侧一翻,马小强就顺着劲儿把身子移过来了。走的时候,马小强会紧紧拉着我的手,用企求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他需要我。
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会儿你爸要来了。
他就慢慢松开手,脑袋侧到一边去。
有一次,我下楼时,碰见了马小强的父亲,我吓得赶紧躲开,他却向我走过来。
当他快要走到我面前时,我吓得赶紧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说:“马伯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等小强伤情好点了,我马上就走,回广州,到时候小强结不结婚您决定,我保证不干涉,但小强现在真的需要我,你总不希望看见你自己的儿子以后落下残疾吧。”
马小强的父亲是老实憨厚的男人,他把我扶起来,老泪纵横说,你想看他就去吧,有你照顾,我也放心。
后来,我回去告诉马小强,说你父亲同意我照顾你,马小强使劲掐我的手背,泪水刷一下就流出来了。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起初,马小强并不配合治疗,每天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吃任何东西。
我非常着急。
可能有顾梦颖的原因,我开始极剧消瘦,不仅失眠,而且没有食欲,一点胃口也没有。
小雅买了盒饭回来,说,哥,你吃点。
我摇摇头。
她又说,你多少吃点。
我突然眼泪就掉下来。
她过来帮我擦眼泪,说,哥,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
我哽咽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说着,我急急跑出了病房。
等我再回病房,看见马小强在一点一点吃流食。
马小雅问我,哥,你去哪了?
我说,就在楼下转了转,抽了两根烟。
她又问,你没事吧,我哥还要我跟下去看看你。
我说,没事,我就是难受,抽两根烟好多了。
我说着看马小强一眼,发现他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我用纸巾帮他拭去眼角的泪,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盯着我看,我躲着他的目光,别过头去的一瞬间,我的眼泪也出来了。
记得刚开始,马小强腹部胀气大便不通,每天都要打开塞露,我顺时针帮他按摩肚子,他就能慢慢拉出来。
有一天,我帮他按摩肚子时,马小强看着我,突然说了句,轩子,你瘦了。
我潸然泪下。
他也跟着潸然泪下。
后来胀气消失了,也给他雇了护工,但像用毛巾给他擦洗身子,挖鼻孔,剔牙齿,刮胡子,接屎倒尿,这些他是不允许护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