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雅告诉我马小强生病了时,我在忙着对帐单。马小雅谨慎地问,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
我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她就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马小雅又晃到我跟前说,唉,我哥好可怜啊,这几天滴米未进,就靠营养液活着,天天躲在一边默默流泪,一句话不说,把我大娘急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把计算器一扔。
“要不你去看看他?”马小雅看我一眼,小心翼翼说,“我从来没见我哥这么伤心过,从来没有,我感觉他好象活不下去了。”
我承认我的心犹如一根细针滑过。
下班,我开车送马小雅回去,顺便看看马小强。路上,马小雅说,我感觉我哥真得挺在乎你的。
我一楞。
她接着说,他经常会在我面前提到你。
我说,他都说我什么了?
“说你抽烟厉害,每次劝你戒烟,你都不听,还要我也劝,我哪敢劝啊,说你生活自理能力差,不会做菜,吃饭也总对付,说你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还自恋,总是嘚瑟,说你这个人太傻,对谁都那么好……”
我说:“这人也真是,怎么净说我的缺点。”
她说:“说的就是啊,我就说,既然宇轩哥有那么多缺点,你还和他关系那么好……”
“他怎么说?”我紧张地问。
“他说,就因为他有那么多缺点和不足,我才需要在他身边提醒他,照顾他。”
我笑了。
“我还故意问过他,如果在我和宇轩哥哥之间,亲情和友情必须选一个,你会选谁?”
“他怎么说?”我又紧张地问。
“我哥想了想,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但你别怪哥,如果两者之间真的必须选择一个的话,我会选你宇轩哥哥,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但你宇轩哥哥就只有我,他身体不好,总爱生病,我得照顾他。”
我突然又笑了。
赶到马小强家时,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憔悴,嘴唇苍白,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像是突然间瘦了一大圈。
我问马小强的母亲看过医生了吗,她红着眼圈说,盐水吊好几天了,关键是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你说他是不是撞邪了?”马小强的母亲突然拉着我的手。
“伯母,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聊聊。”我对马小强的母亲说,“你放心,他可能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一时想不开,我劝劝他。”
马小强的母亲说:“那行,你好好劝劝,你俩从小关系就好,他听你的。”
马小强的母亲出去后,见我把门反锁上,他故意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我。
我俯下身,凑在他耳根说:“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他身子抖了抖,两行热泪挂在他清瘦的脸庞,顺着脸腮缓缓滚落下来。
眼泪真的是奇妙的东西,它能突然软化一个内心披着坚硬外壳的人,把对方的不满和怨恨扼杀在摇篮里。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坐了下来。
我说:“其实我和张凯什么事也没有,他男朋友花心,脚踏两只船,他心情不好,逛街转到店里来了,你也知道店里人多口杂,当大家面说这种事情让人听见不好,我就和他去了茶社。他这人就那样,喜欢动手动脚的,你不进来我也打算把手抽回去。我的性格你也知道,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不会和他再有什么……”
很快传来他鼻子抽搐的声音,似乎还在呜咽。呜咽着,他缓缓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我,目光凄苦还无助。
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泪痕,我的心突然如刀割般难受。
马小强很少流眼泪,如果不是悲伤痛苦到了极点,他一般不会掉眼泪。除了他爷爷去世那天他哭过,我还从来没见他流这么多的泪,看来他是真得伤心了。
顿时,我心里的爱怜无以言表。
我取出纸巾,帮他擦脸上的泪。
突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像是一下抓住了自己细若游丝的呼吸:“轩子,别离开我好吗?”
我点点。
当然,这只是我的缓兵之计。
这几天我痛定思痛,思考了很多,大多是关于我和马小强之间的未来。
马小强已经29了,我知道他心理有我,一直都有,他多次说我虎头虎脑的,很可爱,性格也好,他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包括彼此分开三年后我找到他,并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我能感觉到他和我在一起是快乐的。那时他也不是说有多讨厌我,有多抗拒我们这种摸摸搞搞的状态,我能感觉出他那一刻是享受的,是迷恋的,他只是受家庭耳濡目染的影响,存在纠结心里,一直在犹豫和挣扎。
可能到现在,他的这种矛盾和纠结已经没了,完全接纳了我。
但不能就说我们之间是顺畅无阻的,马小强是一个地道的回族男孩,祖祖辈辈都信仰伊斯兰,那个我们一直不敢也不曾碰触的禁忌我们一直没有拿出来讨论。
等真正摆到桌面,面对马小强的,就完全不是现在的这种局面。
所以,我是希望等他病好后,我们认真深入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再来理智地做出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