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猛地颤抖不已。闭闭眼睛,身下的小凳子竟猛烈地晃动起来。
“小心!”他还没说完,我就一个栽歪倒了下来。
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味道,还有,就是温暖的怀抱。
(十四)
粗壮结实的臂膀轻轻箍在我的胸前,一瞬间,我体会到了万籁俱寂的感觉,世间一切仿佛全都消失,只剩下我俩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一动也不敢动。我以为早已淡忘了肌肤相亲的颤抖,早已远离了对身体的渴望,早已不再祈盼拥抱的滋味,早已--失却了被点燃的可能。可当一切如梦境般发生,我竟害怕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会轻易改变所有未来的走向。
感觉他将脑门抵在我后颈处,来来回回摩擦着。许久我才犹豫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故意的吧?”还是贺明先开口,吐出的气息喷在我的后背,仿佛透过肌肤直入心里。说完,他环抱的臂膀又添了几分力量。
汗水浸湿了相触的地方,我拖着他的手放到胸前,既然我不知如何开口,就让呯呯的心跳告诉他此时弥漫于身心的悸动与喜悦吧。我不想转身,我担心被俗世刻划过、被冷漠僵硬掉的面容不够生动,无法表达此时灼人的热望。
他用力扳过我的身体,两只大手在背后上下摩挲。我将目光落在他胸前,落在他有汗水渗出的颈窝,那晶莹的液体似乎承载了这些天来我们彼此的试探与揣测,不然,怎么会散发那么莫测而迷人的光?
“你知道……我不敢这么想”,贺明把下巴支在我的头上,不停地晃动,说到这句,他嗔怪般用力点了点,仿佛在责备,“可你一直怀疑我,我……”他没往下说,只是用力将我的身体向他拉了又拉,贴了又贴。
我缓缓抬起头,不知眼里是不是充溢了泪水,又或者是屋内的灯光过于昏暗,只有靠得近些再近些,才能看清他眼眸中清澈的光亮。
与我目光相对,他竟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挡住我的眼睛,粗硬的手掌掠过眼皮、前额,他象孩子般把额头贴在我的上面,不时用鼻子蹭来蹭去。
“……明”,我一直都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此刻我只能发出这样短暂的呼喊,只会伸手抚摸他光洁的脸庞,揉搓他浑厚的肩背,想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他如山的身体中,探索只有我们才知的秘密。
“贺明,人家来取音箱了,找到了吗?”楼道里传来老祁的声音,我连忙松开手,脸色一定通红。
贺明却又用力搂了搂我,力气大得甚至让人窒息,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咱……走吧?”说完,他飞快地拿起地下的音箱,扭头朝我挤了挤眉毛,示意他要先出去。
笑着点头,忽然看到他衣服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蹭到的灰尘,我忙叫住,替他轻轻拍打几下,他居然忙里偷闲又腾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犹豫片刻,放到嘴边迅速亲了一下,愉快地撂下一句“走了”,就噔噔跑下楼去。
关门、上锁。此时楼道又恢复了宁静,地板因为每日的擦拭,十分光洁明亮,能照出我缓缓的举步,走到尽头,我忍不住扭回头,望望那间仓库,那个门牌号为“411”的房间。四周寂静无声,我竟生出呐喊的冲动来。
一切都值得。是,所有疑惑、猜测、顾虑,所有试探、沮丧、凝眸,所有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短叹,所有面对背影的长嘘都值得。只要这张生动无比的脸对我绽放洋溢爱的信息,只要他宽大的身躯紧紧拥我入怀。
老祁对我这些天整日难掩的喜悦感到莫名其妙,几次酸溜溜地问是不是得到了领导的默许,将此次文艺汇演当成仕途晋升的阶梯。我很真诚地反问:“文艺汇演真的挺重要,不然会让您这样的老革命盯着?对了,你得告诉我怎么才能抓住这个机会,别浪费了咱俩在这儿的苦熬。”不知为什么,我不愿意和老祁讨论这些,或许在潜意识里,我并没把他当成那类可以用普世价值和朴素观念沟通融洽的人。
一种情愫被唤醒,有时像灼人的烈焰,有时象腾空的烟火,我所能做的,就是听从感觉的指引,步步接近光华,或者深渊。
每天早晨进入监区,我都需要三番五次调整呼吸才能抑止不自觉的心跳,抑止几欲飞翔的冲动。而贺明也总是站在教学楼门外,装作与值班犯闲聊等我,我们总会同时在视野里捕捉到对方,然后,他就笑笑地立那儿,立在五彩朝霞中,那笑里只有我读懂的问候;
每天训练休息,贺明总要溜回教学楼,理由当然是为我准备这准备那儿,反正需要他帮忙的事情多得数不过来。见我一人在办公室,他都装模作样地先汇报一些张三李四莫须有的小事,知道我没当真,就信口胡说几句老祁的坏话,直至我伸手佯装打他,他才温柔地攥在手中,一边轻轻揉捏,一边拉我起身,没够似的抱了又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