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清楚岳刚为什么叫我同来,只是为了缓解难以预料的尴尬么?那好,岳刚,无论你如何不能体会这些天我的挣扎,无论你如何不能体会在我面前上演顾盼流转对我的刺激,无论你如何不能让我拥有你的牵挂,我——也要为你的信任相照以肝胆!不能让这个得意忘形的大款心满意足。
站起身,挨着岳刚,我把手扶在他肩上,朝许志强轻轻点了点头:“岳刚是我们培训班的总教头,明天还得带大家出操,不过这些在你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但对我们却说不过去。既然你这么盛情,我替他谢谢了。”
举起杯子一仰脖,辛辣的酒从舌头、从喉咙一直漫过胃,仿佛一条火龙在身体里窜动。
岳刚吃惊地看我,不明白一贯冷静的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许志强也有些惊讶,艰难地咽下他那杯,面部的肌肉有些变形。
没有停下来,我反客为主又倒满递给他,“许总,我再替岳刚敬你们一杯,感谢你的招待,并祝你们幸福美满。”
“韩莉,第三杯替岳刚单独敬你,世事无常,彼此珍重。”我不知道自己在说给谁听。
泪水不在眼中在心里。我已不在乎杯中是水是酒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能将心中长久积蓄的泪消解,不让它从眼眶中溢出,我宁愿将清醒与理智抛却。
起身的时候,一直看到许志强哇地吐了一地,我才猛地栽倒在扶我的岳刚身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一)
仿佛一夜间,操场边的那排垂柳就伸展出婀娜多姿的仪态,宣告着春的到来。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岳刚与我变得象老朋友般默契、信任。不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但即使隔着人群,隔着很远距离,彼此相望的一眼,都能传达、体会出关切与询问,那种来自于另一个人心怀深处、不必费力捕捉、不必劳神思考的静语,灿若星辰,每每让我会无声的笑出来。
又到了周末,培训班要组织大家去省里著名的一所商家大院参观游玩,在那里张艺谋曾拍摄过深获好评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对于旅游我一直不太热衷,城市如此,风景区也一样。在我看来,更高的楼、更多的车、更密的人群只不过是数量上的叠加,而山水之趣也因为开发过度失去了本应有的灵气,成为呆板的象征,只象征着某种经济观念或消费层次。
不过,岳刚晚上兴致很高地跟我说起当年看电影时,荧幕上弥漫的血一样红的构图和拼色给他印象太深,那深宅大院里肃杀的石狮、缭乱的雕刻,屋檐上麒麟腾空欲飞,大堂里木桌泛着冷光,一切一切似乎都隐含了几千年来中国传统大家族所拥有的独特的神秘。
我问:“说来说去,是不是看着人家妻妾成群特羡慕?”
岳刚低头闭着眼睛想了想,啧了一口,无限遗憾一字一顿地说:“好是好,就是可能比——较——累。”说完,眼珠一转,“对了,咱俩一块对付估计问题就不大了。”
我鄙夷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夸张地后退很远,笑道:“忘了,忘了,你们文人不搞这些东西,这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乱吧。”
我知道凭我的身手抓不住他,只能站在原地咬牙:“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好,你记住你说的话。”
“记得,记得,到时候我肯定先让着你。”操场上响着他瓮瓮的笑声。
但愿他记得吧,望着岳刚被夕阳映红的脸,我想,这火红的晚霞,这熟悉的操场,若干年后,他真的还能记得多少?
一早起来,旅游车已等在院内,大家三五成群涌上车,兴高采烈地说笑着。
李主任昨天临下课前就强调了注意的事项,一是不准单独行动,二是严格遵守规定时间,三是午饭自理。毕竟,四五十号人出去,作为组织者,他担了不少风险呢。
和岳刚并排坐在靠后的位置,看到我带的大包,他吃惊地问:“太夸张了吧,不就是一天时间?”
没吭声,从包里掏出两瓶水,递给他。知道他不太考虑这些问题,昨天我就准备了两份,可没料到居然空着双手就来了。想叹气的同时心里竟生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就要出发时,忽然李主任打来电话,说自己开车去,车空着没什么人,问我要不要坐。
透出车窗,看见一辆白色的宝莱停在旅游车前,李主任正向我们这边张望,手里拿着电话。
赶紧下车,他看见朝我摆摆手,顺手打开了后门。估计老李这举动惊动了不少同事。感觉大家都在看着我俩。
心里犹豫着怎么跟他讲,可如果不为了和岳刚坐一起,我宁愿躲在宿舍里睡觉。
快走近时,我深吸口气,“李主任,我还是坐大车吧。”
老李有些不解,脸色也变了变,好像很失望。
“他们”,我胡乱指着车的方向,“他们还等我打牌呢,要不,让教官跟您一起坐?省得一路上您闷。”
老李怔了怔,很快就换成了温和地笑,“没事,没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