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抬起左腿蹬我,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却呲牙咧嘴起来。呆了呆,强忍着一种痛苦,打个转身,屁股没离地面,伸出右脚,在我的小腿上狠狠蹬了一下。
对于田真真,我早已丧失了自卫的本能。
在她面前,我永远都是一个罪人。只要她愿意,我会站着一动不动,凭她杀刮。眼看着她从那么有涵养有学识的一个知识女性在霎那间变成无法理喻的泼妇,我知道我已经在她心里是多么地十恶不赦,却也是多么地肮脏了。我无从辩驳,我也不想替自己辩护。她早已戴着有色眼镜对同性爱有了看法,何况这种畸恋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她,如今在气头上,还有什么话能让她听得进去呢?
什么话对她来说,现在都是多余的。
我能想象到她今天这歇斯底里的疯狂,只源于忽然在老左的办公室看见了我。也许在她看来,南漳的一次事故,我应该深深明白这是老天爷对我的一次惩罚或者说一次警告,我也应该幡然悔悟,我应该痛定思痛由衷地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或许我该远走他乡,也应该远远地在老左面前消失,更别说在她面前出现了!或许,在她看来,我明目张胆地到老左学校,来和老左幽会,本身就是对她的宣战,实在是似她为无物!不拿她当人!
既然离婚了,按说她有什么事情,给老左打一个电话就可以了,她却事先毫无声明直接来老左办公室,可见,她依旧对老左有着万千的不舍,或许还有着复婚的念头也说不定!
我不能再跟田真真说什么了,她这样的人碰到这样的事,我再继续逗留下去,势必会让战火升级。
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我今天没有带过多的现金,田真真的钱暂时无法还上。
我只能逃走,像一只挨了一闷棍的丧家之犬。
拉开门,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田真真拖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道:“洪小军,你个狗日的别走,你有种就你别走,明白告诉你,从今后,别指望我放过你!”
好在整层大楼再没有其他人,没有一个人来看热闹。节前的办公楼,空荡荡的,只有田真真的咒骂声还在回荡。
在等电梯的时候,我再也听不见田真真那噩梦一样的叱骂声。想必,老左已经关上了房门。
我真的很变态,由始至终,田真真再怎么辱骂我打我,我都没有难过,只是觉得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那样沉重。
我真后悔,卖房子就卖吧,跟老左断掉那层关系就断吧,干嘛要给老左说呢,干嘛要跑到老左这里送钥匙啊!
想到老左现在还在田真真的眼泪悲愤怨气斥责面前低头,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也跟着疼起来。
电梯滑到了一楼,我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气力。
蹲下身来,在电梯拐角,我双手抱头,迟到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嚎啕起来。
长这么大,我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家里人当我是宠儿,单位当我是业务骨干,老郭当我是朋友,老左拿我当神,老韩当我是心肝儿宝贝儿,可是,田真真呢?只当我是臭狗屎,当我是恶性肿瘤!
我哭,哭我从小就对男人有说不出的好感!
我哭,哭我一直挣扎在这条路上痴迷不返!
我哭,哭我给天真真和她的女儿带来无法弥合的创痕!
我哭,哭我还让善良的老左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哭,哭老天爷为何不让我早点死掉!
苍天啊,这条路太难走了,太难太难了!
如果在生命的最初,如果我可以自己重新选择,苍天啊,我宁愿我这一辈子做个白痴,我宁愿自己是个头顶生疮脚底害脓奇丑无比的乞丐,我都不再选择走同志这条路!我也不再迷恋那激情的碰撞会带来多么耀眼的火花!如果我能重新选择,我一定加倍地喝那孟婆汤,让我彻头彻尾忘掉在这辈子我还此情可待过!
尽管老韩答应我要和我一生一世,可是,梅梅给我打来电话,要让我劝老韩续弦。我不知道,在未来,我和老韩还将面对什么样的考验,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还会给韩梅韩浩带来伤害!
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啮食着我的良心。
没有人能告诉我,是我强烈而自私的欲望重要呢,还是无欲无求的平淡日子更重要。没有人告诉我,是我和老韩两个人的幸福重要呢,还是身边那一群人发自内心的快乐眼光更重要!
此时此刻,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安静地留下来继续我和老韩那梦幻式的爱恋呢?还是该悄悄地走开,无声息地消失在老韩的视线以外。
☆、183
我知道,我一直活在一种深深的自卑里。
尽管有着不算太低的学历,尽管我相貌不输他人,尽管我现在也有着不菲的收入,可是,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我-也知道,那种自卑,只源于我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更源于我喜欢男人!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贼,闪躲着别人要射进我心房那审视的目光,永远地怀着一种寄人篱下的心情混迹在那些“正统”的世人中间打发着自己的青春岁月。我甚至还没有学会怎样来保护自己,连自己的一点小小的自尊都不能保护,只能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在角落里用一次痛哭后的泪水来冲洗那污浊不堪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