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被香烟薰得黑黄的牙齿,看见他牙齿间硕大的缝隙,我似乎能闻到他口舌尖散发出来的重重的口臭。出于我新来乍到,尽管我打心里很不喜欢,甚至厌恶这样的人,我还是给他点点头,笑了一下。
老韩眼看着黑蛋前言不搭后语,看他转移话题,脸上马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该干啥干啥去,别没话找话说。真要是没烟抽了,明天上我办公室来,我送你两条。”黑蛋听罢,缩缩颈笑道:“韩哥那可要谢谢您呢。不过,您的办公室兄弟可真不敢去了,怕挨打。您那两下子,再不敢领教了!”说完,瞄了我一眼,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快速溜了。
他的眼光,比早上大街上的雪看着还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我想,老韩那次急冲冲从医院里离开就是为这个人吧!
走两步,老韩一抬手,手中的那根被拦腰拧断的香烟在红墙上弹了一下,落在雪地上。
不知道什么原因,尽管我不愿意回头看,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转身瞥了瞥那个红衣服。
正巧,他也转过身来。
看见我看他,他咧开大嘴,下巴上扬,好像老熟人那样,非常熟络地给我挤眼。
我浑身一震。
我被这个表情震骇!
我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表情,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看啥呢?看啥呢?这样的二百五有啥看的?”老韩不乐意了。显然,今天一大早老韩的好心情被这样的人骚扰了。
“哥啊,我好像在啥地方见过这个人!”
老韩哈哈大笑:“你发神经呀!像他这样的二百五哪个地方没有啊?我可警告你,以后别和这样的人搭话。那可是喂不熟的狗,吃喝嫖赌抽啥都干,这种人,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却也六亲不认,逮着谁都咬。”我呆了一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想扫老韩的兴,老韩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没几步,雅心园到了。
站在枣红色的防盗门前,老韩后退一步,把我让到前面。
回头再看看老韩,他满面春风。
梅梅以前说过,老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发现脾气比以前要柔瓤多了。
“小哥哥,到咱们家了,开门喽!”老韩轻轻地叫一声。
老韩竟然一脸的顽皮。
一股柔情蜜意从心底荡漾开来,在我脸上绽开涟漪。
“那个就是你也要住的房子吗?老板?”,我指指他身后。
“是啊。但是,你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尽管在笑,可是老韩却是一脸的真诚。
颤抖着手里的钥匙拧开防盗门,再打开一道木门,宽敞而明亮的新居在我们的视野里移动。
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我不曾费一丝心力,却装修得或大气或精细。
比起我玉祥门的房子来,装修者更见匠心。
客厅里竟然还有一个硕大的鱼缸。几尾红黑的包金狮头在翩然游弋,宛若盛开的花束在水中流动。
正面墙上是一副贾平凹的字:知足常乐。字迹一气呵成,却也有大有老郑那乱石铺街体的风范。
字的正下方却是一尊非常大的关老爷一手捋着美长髯一手执着青龙偃月刀的彩塑。
面南背北,34吋的液晶电视煞是显眼。
卫生间里整体浴室华贵而大方。
卧室内,床铺齐整。
卧室向南,面对着已经竣工的一览无余的小巧别致的公园,一潭瘦湖和落雪的亭榭尽收眼底。在靠窗户的地方,一台新电脑也放得端端正正。
“小辉啊,明天就是元旦了,好日子啊。”
“是好日子。”我点头。
“喏,房子装好了,万事俱备,只欠新人哦。”
老韩的眼里闪烁着期待。
“我……”,一时间,我喉头哽咽。
“我什么啊我?”老韩不等我回话,拽住我的胳膊。
我正诧异老韩要做什么,稀里糊涂被老韩拽到客厅中央。
他丢开我,在客厅的柜子里翻腾起来。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他停了下来。
“闭上眼睛!”,老韩忽然严肃起来。
“什么?”我不解。
“啰嗦啥呀?叫你闭上你就闭上!”,老韩大声道,不容争辩。
家长有令,我焉敢不从?惶惑间,我乖乖地闭上眼睛。
一阵悉悉嗖嗖的响动之后,老韩并肩站在我旁边道:“跪下!”
什么?跪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辉,跪下!”
这次,老韩的声音轻柔起来。
我诧异莫名,这个老韩,搞什么玩意嘛!
☆、180
老韩的声音尽管轻柔了些,但是,却尽含一种威严,让人无法违抗。
客厅里铺着木地板,不知什么时候,老韩已经变戏法一样在我面前铺了一张一米见方的红地毯。关公面前,两支尺把长的红烛正摇曳着烛光。
老韩定定地看着我,双手擎着三支筷子粗两尺长的檀香。
老韩要做什么呀,搞得这样隆重!
看到他不容置辩的面色,我头皮有些发麻。
长这么大,我的双膝,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从没有在谁的逼迫下弯曲过,我不禁想笑:哥啊,咱们这是拜堂呢还是义结金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