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地瞪他一眼,手攀住车门,就是不上车。
“你个犟怂!上车!”
我反唇相讥:“我是个舍娃子,哪里还敢上人家的车呢?”
老韩脑起来,扳开我的手,看我又把手使劲搭在车框上,又过来扳。
反反复复,一不当心,他的手碰到了我背后的伤处。我不由自主“嗷”了一声。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以后,我又咬住了嘴唇不再出声。
老韩一惊,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恼怒变成了心疼:“哥该死,忘记了你的伤还没好。求你了,我的小祖宗,乖,上车说话。啊?”
老韩的一个“乖”字,我心中的千万道防线就溃不成军了。
我看了看他又急又气的样子,心中的柔情四起,真的乖乖地上了车,还把车门轻轻地关好。
老韩上了车,他嘴角的那支烟早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打开烟盒,他把一支烟塞到我嘴里,他自己也点上一支。长长地吸一口,看着我。
“小辉,哥刚才弄疼你了,伤口会不会崩开?让哥看看好吗?”
我没有让他给我点烟,扭过身子,转脸望着车窗外一片惨淡的寒冬景象,不理他。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生活的目标,那还不如疼死算了!
“不是哥不爱你了。你知道,哥已经习惯了想你,也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哥不能没有你。可是,看着今天大叔那个样子,听着大叔说的那些话,哥心里难受极了!哥觉得如果不让你结婚,不让你给他生个孙子,哥的良心不得安宁啊!”
他的声音变得没有了底气:“如果是我的儿子走上这条路,我也不会安心的。这条路太难走了!当父母的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临终连孩子结婚都看不到,那心里是什么滋味啊!可是,哥又不能接受和一个女人共同分享你。”
老韩一席话,我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我用手背抹一下眼泪,心想:只要老韩不是真的对我失望,只要他的心里还有我,我的爱只要还有一丝转机,我就必须争取。
“我说过我要结婚了吗?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你不是我爸,你是我哥!我爸逼我结婚,你也跟着起哄把我踢走?”
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我几乎喊起来:“我还有两个哥哥,他们都有儿有女。我不是孩子了,我早就掂量过了,不结婚,对不起父母,结了婚,不光对不起人家女孩子,还对不起她的父母啊!万一有了子女再离婚,自己不是更加造孽吗!”
我的思维已经没有了逻辑,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烫伤醒来之后,谁都不敢告诉,首先给田真真打电话吗!老左和她离婚,我罪不可赦啊!他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我破坏了一个家庭,我让一个孩子没有了父亲!”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浑身抽搐着号啕大哭起来:“哥啊,我不要结婚。你可不能这样狠心扔下我啊!”
老韩不说话,愣愣地看着我。他把烟从嘴上拿下来,伸手想来抱我,忽然又缩回手去,脸上瞬间闪出的欣喜光彩马上又消失不见了,一抬手,烟又到了他嘴里。
他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可是,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我一伸手,猛力揪出几张面巾纸,擦鼻涕,擦眼泪。
“你不要我,我也不找女人结婚。我没有办法和女人生活在一起,还耽误了人家。你要是真的不要我,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我没有吓唬他。
☆、164
西湖山水还依旧,
憔悴难对满眼秋。
霜染丹枫寒林瘦,
不堪回首忆旧游。
想当初,在峨嵋,一经孤守,
伴青灯,叩古磬,千年苦修。
……
这是秦腔《白蛇传》里的经典唱段《断桥》的一段唱词。三秦大地,妇孺皆知。
我也知道,可怜我这一种异于世人的情感,不知道前世的什么缘分,才促成了今生的和老韩的这次相遇!人们都说: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难道从今后,我还得回到佛足下,再重新叩头如捣蒜,再不知跪拜多少年,才能换回我的爱人?!
面对这稍纵即逝的爱情,我明白,我再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和尚?你能当和尚?”老韩瞪大眼睛,又惊又怒。
“你不信?不信了我就当给你看!”
我就不信了,只要你真的和我分手,我就去当个和尚给你看!我知道自己是个俗人,一辈子没有什么理想和抱负,我只求这一生,能和我的爱人平平凡凡厮守到老。既然我已经死心塌地地想跟你过一辈子,你今天却来负我,那我还活个什么劲!我还不如去找一方古刹,在缭绕的青烟下,在清脆的木鱼声里,慢慢忘却这要一寸寸啮食我的苦痛。我要化解前世今生的罪孽,再拜求佛祖降我来世的缘分,哪怕万劫之后,我也要在某个路口再遇见你,那怕我已经不是血肉之躯,哪怕是化为一棵树,我也要慎重地开满花朵,站在你每天必经的路边,只为能让你每天能够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