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过来了,笑着说:“我爸这人大家也别见怪。年纪大了,有心事搁心里是不痛快,一听说小军出事,着急上火,想到还有心愿未了,难免今天说出这番话。小军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给家里说。多亏有韩哥和左哥给你撑着,真的算你的造化了!”
然后,她又嗔怪地看了二哥一眼说:“咱俩结婚到现在,孩子都这样大了,一直都没有发现,你还挺会说话的。”她看了一眼老韩的脸色,又说:“现在这年月,也不兴父母包办了。城里年轻人结婚又都晚,不像咱们整天想着如何过日子。韩哥和左哥整天和小辉在一起,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们不会不管的。”
老左说:“二嫂,说这话就生分了。小军有事情,还不就跟我们自己的事一样?不管他可去管谁嘛?”
老韩木头也似的瞅着桌子,红着脸,眼神有些呆滞。
我轻轻碰碰老韩:“哥,你这是咋啦?”
老韩愣一下回过神来:“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二嫂望一眼老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本来不喝酒,今天斗胆也喝一杯。不为别的,就为小军有难,两位哥哥伸出援手帮咱们老三,我从心眼里感激你们。”
说罢,举起酒杯道:“我先干为敬!”
酒杯举到唇边,她皱皱眉。可能是酒精的刺鼻味道她实在承受不了,干脆一手捏了鼻头,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把一杯酒细细地灌了下去。放下酒杯,她的眼里有些泪花,脖子脸庞全都红了起来,她一边甩手扇着鼻头,一边笑语盈盈地劝大家吃菜。
老韩举起杯子,跟老左对了一下,闷声不响地一饮而尽。
二哥瞧瞧二嫂,打趣地说:“好啊,胡萝卜搁辣子,吃出看不出,当初跟我洞房的时候人家耍媳妇,你死活都不喝一口,说不能喝,原来在这里埋伏着呢。”
二嫂剜二哥一眼,笑道:“去去去,也不看什么时候,拿我打趣!”
大家一阵欢笑,气氛才算松弛下来。
吃过饭去看老爸。老爸非逼着我和老韩马上回医院,说是治伤最要紧。
老韩过去,握住老爸的手,说:“大叔,你放心,你好好养着。我回去后会把小军照顾好的。”
老爸说:“这小子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什么香了,能有你和他左哥庇护!”
老韩转脸对老左说:“你想留就留着吧,陪大叔说说话也好。”
老左脸侧到一边去:“你们走吧。”
二哥和二嫂送出门来。
我们上了车,二嫂跟到车门口,低低地对我说:“小军,你那臭脾气也要改一改了,要听韩哥的话。”
然后对老韩说:“我爸的心情,你也要理解。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人老了,也都那样。我是把小军交给你了,你是大哥,多担待点。”
老韩还有点木,迟疑了一下说:“我……”
老韩欲言又止。
二嫂有些吃惊,眉毛挑了挑,:“韩哥,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等过一阵我去趟西安,再慢慢说吧。”
老韩笑了笑:“好啊,欢迎你来。我等着。”
招招手,车上路了。
这一次回家,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自从上一次老左负气匆匆离开医院,我一直以为会很长一段时间再也看不到他。我却无法给他打个电话去安慰他。我也不知道老韩追出去以后会给老左说些什么,我也没有理由去问。但是,老左听说我从医院跑回华县,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藏起自己的心思,再次来华县。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对于某些人,你可以紧紧关闭爱情的大门,却永远抵御不住亲情的感化。要是老左是我的亲哥哥该有多好!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极为自私的,可是,我实在无法处理我与老左的关系啊!
我也注意到老韩听了老爸的一席话后那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多想自己是个快乐的天使,能在老韩不开心的时候,能给他排遣所有的忧伤和悲痛。只要他在我身边,我的心里就感到无比的踏实,我觉得我的日子过的才充实。
车过村口那一边白杨林,我想起老韩那次愤懑的给我的两个耳光,想起他月夜怎样匆匆地从西安赶来,又怎样怀着满腔的失意而去。我想起我踉跄而讯捷地向水库边奔跑投水时那傻乎乎的举动。
是啊,我的心里,除了老韩,还有别人么?
我也想起那时候水库里的一对寒鸭,想起那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的诗句。
顷刻间,我心里盛满了温暖。
看看老韩侧脸那醉人的模样,我实在忍不住,偷偷凑上前去,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老韩回过头来,淡淡地看我一眼。
我惊异地发现,他的眼里有泪光闪动。
“哥,你这是咋啦?”,我大惊失色。
老韩再不看我,目不斜视地开车,显得那样的心不在焉。
他嘴唇哆嗦着说:“小辉啊,不是哥不爱你了,也不是哥嫌弃你了。咱们,还是分手吧!”
☆、163
车再有一公里,就到高速路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