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左在我整个住院治疗期间,费尽了心机。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搭进去了多少时间,花费了多少金钱,或许已经是他永远不会谈及的秘密。
没有老左那沉稳细致性格的从中周旋,在我住院以及后期治疗当中,很多事情老韩即使有劲也使不出。这或许就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吧。
老耿看上去比老左小了几岁,是一个个头与老左差不多,白净瘦瘦的人,说话做事频率都很快,很敬业的一个人。
他是西京医院泌尿外科腹腔镜微创治疗方面的教授级主任医师,除了每周两次专家门诊之外,几乎每天都有两台以上的手术。甚至节假日期间,都会有外地的车来接他去会诊或者做手术。我的感觉是,他的每一个小时,都意味着成百上千的金钱。可是,作为一个烫伤治疗并非他本人专业的专家医师,从他来看望我的频率上分析,他应该与老左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作为一个像木偶一样呆在病床上的人,除了不时地忍受着伤口对我的折磨,我有了足够的时间,像小时候那样,陷入到遐想之中。
我曾经反复在头脑中想像着,一个野战军出身的军官和一个文质彬彬的医科大学生,气质上差距这样大,而且岁数也不同,怎么会成了关系如此密切的战友?难道他们也像老韩和陈汉章那样,曾经也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说起来羞愧,当我有了这个奇怪念头以后,每当耿主任来到我的病房时,我总是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面,他的身形,心里总是在比较着,他与我难道有什么地方有相似之处?每次当耿主任离去后,我想起自己刚才那荒唐的做法,又不由自主地脸红。哪里会有那样多的同志!
当然,随着我从老左和老耿交往的语气和眼神当中,没有看出任何异样,随着我的伤口逐渐痊愈,有了更多心思与他们交谈时,我才真正知道了他们的过去。
当老左已经晋升为野战军副营长时,老耿从四医大毕业后去基层部队体验生活。
在一次军事演习中,老耿跟随老左的部队担任随队军医。
在一次夜间急行军途中,部队途径一条水库大坝。由于是开阔地带,有命令传下来,要求部队跑步通过。从来没有经历过这阵势的老耿,慌忙当中脚下一滑,竟然滚入了身边很深的水库中。
老左当战士时,曾经在全团的武装泅渡中获得过第二名,水性很好。这时候,他正好途径老耿落水的地方。他喝退了几名欲下水救人的战士,一面解下身上的负载物,一面在营通讯员的手电光下仔细观察了正在水中拼命挣扎,已经喝了不少水的老耿。他告诉通讯员立即关闭手电,借着一点微微的月光,很有经验地采用下肢先入水的方式,跳入了水中。
他避开了正在乱踢乱抓的老耿,从后面接近他,用胳膊绕过他的下巴,轻轻卡住他的脖子,一面告诉他保持镇静,一面采用侧泳的方式,把他拖上了岸。
上岸以后,他让老耿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控出了他喝进去的水,告诉一个班长负责照料他之后,穿着一身湿军装,匆匆离开了现场。
老左的这一举动,不仅救了老耿,而且无意中给这次演戏增加了一个项目:给在场的战士现场演示了水中救人的方式。
演习结束时,老左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事后,老耿找到了老左,当面表示感谢,两人成为莫逆之交。
四医大的几位专家对南漳中医院的治疗方式首先做出了肯定。随后他们使用了自己的药物,并且这种外敷药还没有刺鼻的味道,还隐隐散发着一种草药香。
重新换上这种药后的第二天,我明显感觉到疼痛在减轻。随着一次次地换药和打针,随着老耿和专家们不厌其烦地问询和研讨以及调整治疗方案,半个月后,尽管还裹着绷带,我已经能够下床了,已经能够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了。
医院的生活对于人的神经是一种磨练。
每天上午,伴随着护士量体温,送口服药的进进出出,卫生工的每日清理病房,然后是大夫们在科主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挨个病房的查房。我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眼看着人来人往,倒也还不觉得寂寞。
但是,从午睡醒来一直到晚间我再重新入睡的这段时间,除了忍受伤口愈合时那难以忍受的奇痒,还要经受心中不时升起的烦躁情绪。尤其是当半夜因伤口的不适而频频醒来,看着身边在打瞌睡的陪护,盯着病房残留的小地灯那昏暗的灯光,想起了二嫂和卧病在床的老爸,我经常想哭。
开头的一周,老韩给我雇了一个男陪护,每天从下午一直到第二天凌晨负责照顾我。周一到周五的上午,老韩都靠在病房陪同我,根据大夫下达的医嘱,付费,拿药,另外还要根据我的伤情,在电话里与老左商讨需要家属拿主意的治疗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