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哥啊,你咋了?”
老韩苦笑着说:“哥是忍不住想亲你。”
“那又为啥不亲了?你还是嫌我丑吧!”
老韩脑起来,抡起巴掌,作势要打我,忽然,一巴掌却掴在自己脸上,眼泪又留下来。
“哥啊,你怎么啦?羞呀,小孩子一样!”
老韩无声地哭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我看见他洁白的牙齿,上下两颗牙齿上连了一条细细的唾涎。
尽管看见老韩哭的样子我很伤心,我还是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你又哭啥呢?你再哭的话,我就认为你不想要我了!”老韩蹲在地上,半晌才停止抽噎:“看见你躺在病床上,哥真的很难受,哥恨不得去床上跟你掉个个儿!你个犟怂,以后一定要听哥的话,咱们不干这工作了,就是你单位领导来求你,咱们都不干了,你怕哥养活你不了吗?再说,你离开哥的日子,哥的心那个空呀!”我怔怔地望着老韩,我想说:“老韩,你如果这么说,我宁肯选择和你分手!”但是,我现在不敢说,我怕老韩继续伤心。
老韩在衣袋里来回摸,手里攥着个东西,看看我,掏了半天,却恋恋不舍地空手出来了。
我笑起来:“哥啊,想抽烟就抽吧。”
老韩咽了一口唾沫:“抽啥呢,不抽!”
我说:“这里又没人管,就咱们弟兄,尽管抽吧!”老韩笑了:“要是哥现在抽烟对你有好处,哥现在就一次抽十支,算了,忍忍吧。”“那你到走廊去抽吧!”
老韩眼睛一亮说:“早就想戒烟了,今天当哥开始戒烟吧!从今起,不抽啦!”说完,从口袋掏出香烟,狠狠地拧成麻花状,扔进垃圾桶:“再要想抽,等你好了再抽也不迟。”半晌,我问老韩:“现在张文清他们呢?”
老韩说:“在宾馆呢,和南漳人正在谈呢。”
我有点焦急,对于张文清,我实在不放心。今天老韩说的那些话,我真担心会把事情搞的很复杂。
老韩看出我的心思,笑道:“你别担心了,很多时候,张文清办事情我倒是很放心,他这个人是不吃亏的!”没有多久,我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因为走得急,声音很清晰,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睁开眼,老韩也正看着我。
“哥,现在几点?”
老韩看了一下腕上的表说:“凌晨四点十分!”正说着,就听有人小声说:“是这间病房吗?”一个女人声道:“是这里,你们西安也来人了,在里面伺候病人呢。”我和老韩都抬头看,门开处,一个护士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我们的马部长。
紧跟着的一个人,却是才离了婚的,我好些天都没有见到的老左!
☆、155
看见了老左,再看看身边的老韩,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拔拳相向,我有些紧张起来。
老左一眼瞥见我对面床边坐着的老韩,走到床尾,再不向前走了。
“你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老左一脸错愕。
我苦笑了一下。
房间里没有镜子,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可我能想象得出,现在的我,一定非常骇人。也难怪老韩进了病房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那样的一副神态。
老韩站起来瞪了老左一眼。
马部长五十岁出头,大个子,刀条脸,皮肤白皙。他三两步走上前,想握我的手,意识到不合适,马上又收了回去,急急地问:“都伤到哪里了?”老韩插嘴道:“背部受伤面积大些,除了脖颈和胳膊,就是左脸。”马部长看着老韩,点点头说:“不知道单位就是员工最大的后盾么?怎么就没人通知我呢?”老韩笑起来:“现在你也知道了,也来了,小军的心也就稳当了。”老左问老韩说:“这医院的能力怎么样啊?”
老韩面无表情地说:“明天再看。要是效果不理想,干脆就转院。”马部长说:“南漳厂里怎么说的?”
老韩道:“我找了几个关系,正在办交涉。”
马部长高兴起来:“那太好了!”
老左问道:“不会有啥粘牙(粘牙,土语,麻烦的意思)事情吧?”老韩撇撇嘴:“他敢!”
老左环顾了一下四周,给老韩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家好医院。我看,还是趁早换医院吧。回到西安,熟人毕竟多些。我有好几个战友在医院里都有关系的。我现在联系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说罢,向老韩要了病历,急急地出门打电话去了。
老韩看着老左的背影,呆了呆。
马部长说:“小军是个倔脾气人,轻易不求人。叫人咋说他呢?出了这大事也不早些说,多亏你来得早,要不,他得受多少罪呢!”老韩和马部长小声说起话来。说张文清他们去找南漳厂里的事,说我这次出事的过程,慢慢说到我这几年在公司的业绩,说着说着马部长就叹息起来。
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在病床上躺过。对于一个床上的病人来说,生物钟比较混乱,困顿也不分白天和夜晚,闭上眼睛就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