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清看看老韩,轻声道:“那我们先出去了。”房子里就剩下了老韩一人。
他慢吞吞地走上前来,站在我面前。
他伸出一只手想来摸我的脸,手到半空,又收了回去,他的手在轻轻发抖。
“哥!”,我叫了一声。
然而,老韩分明是听见了,他却没有应声。
他紧紧地咬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他那张白皙的脸膛憔悴而无光,布满黒胡茬的脸怎么看都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好几岁。
他的眼神黯淡充满悲伤,充满愤慨。
“你是叫我吧?我没有听错吧?你还知道我是你哥?你还把我当成你哥?”终于,他开口了。
几天来的焦急和委屈,使他不能不愤怒。
“你的电话为啥打不通?你为啥就那么犟?你为啥老是不听我的话?”他说这些话,根本就不用思量。
“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啊?”他开始痛惜起来。
他刚才苍白的脸色已经因为气愤而发红,他的神情因为心疼而发抖。
“要不是你躺在床上,我一定把你打个半死!”老韩的愤怒就像一阵子的疾风骤雨,三两句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我最亲爱的人为我着急,听着他那气愤的埋怨话,我心里热乎乎的,我想哭,我也想笑“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老韩蹲下来,眼睛里又盛满了柔情。
“我以后会变成丑八怪的。哥,你还会要我吗?”这才是我最想说的话。
老韩瞪了我一眼,“你胡说啥呢?哥咋会不要你呢,你也不会变成丑八怪的!”沉吟片刻,老韩道:“难怪你后来把电话关了。你觉得你已经变成了我的拖累了,你准备离开我是不是?”他的眼光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哭着说:“你真的还会要一个丑八怪吗?”“你能不能再不说‘丑八怪’这几个字?现在都啥年月了?医学中的修补术都发达得不敢想象了。你就是丑了,咱们可以做手术,湖北不行就回西安,咱们西安的四医大在这方面也是行家里手,要是四医大还不行,就去上海,上海再不行,咱们去韩国!你熬煎啥呢?!”我说:“你真的这样想?”
“你要我怎样想?你是不是要我说我老韩不要你了,是不是这样说你心里就痛快了?!哥是那样的人吗?哥喜欢你,开始呢,是很喜欢你长的那么好看,慢慢地,哥就觉得你已经是哥不能缺少的一部分了,就像人不能缺少胳膊和腿一样。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这样,哥怎么会把你介绍到亲朋好友当中来?怎么会人前人后带着你?也怎么会给咱们弄一套房子!你也不想想,哥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吗?都活了几十岁了,还看不出一个人是不是可靠,哥岂不是白活了?”老韩的话,听起来是那样的实在。
我悬着的一颗心,现在才放了下来。
“张文清和南漳人谈话去了。现在我要弄清楚,这伤情究竟有多严重,要弄清楚治愈后的最佳效果是什么样子。有必要的话,咱们马上转院。你放心,既然事情到这一步了,南漳这边不有个表示,哥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听了老韩这话,我着急起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古训。
“你可不要为难齐科长他们,还有那个操作工,都不是故意的。再说,咱们外地人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只要他们尽心尽力就行了,唉,这也是我的命吧。”
老韩笑起来:“命?哥就不相信!看见刚才那个高个子吧?他父亲是襄樊市委的,他自己在做房地产。他公司现在有一批项目在咱们北郊,还有几个得从哥手上过。那个矮个子,是襄樊公安局的实权派,是陈汉章在部队时候一手提拔上来的。你放心,只管好好休息养伤,别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哥活了四十多岁了,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能当得了这几千人的村长?你是不是以为哥就是哥,其它啥也不是?”。
老韩说着又有些激动了,显然他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顿了一下,咬着腮帮子说:“你恨得人牙痒痒。记住,你欠哥的,等你伤好了必须加倍偿还!”
我讶异地望着老韩,觉得他有点陌生。
“对了,在半路上好像碰见田真真了。”
老韩站起来说道。
“真的么?”竟然这样巧!
“错车的时候,看见车牌号觉得眼熟,问张文清,说是田真真的车。这贼婆娘是来看你的吧?”
我说:“怪我一时糊涂通知了她。”
老韩道:“她给你气受了吧?这个贼婆娘,等撞到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
☆、154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想了想,我还是通知了公司的领导。
销售部的马部长无比惊骇。
当他知道事情已经过了两天,连声埋怨我:“怎么到这时候才通知呢?你的安全就是公司的最大的心愿,你不知道一个业务精英对于一个企业意味着什么吗?我马上过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