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科长作难的样子,我说:“你就说等一会我会把电话拨给他。你也别有啥压力,我也是成年人了,有些责任我自己可以负责的。”
齐科长拿着电话出去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给老韩回这个电话。
正在闷着头苦思冥想该怎么给老韩打这个电话,忽然,门被敲开了。
门口,有一个人,用非常冷漠的眼神正在向屋里打量。
她有着雪白的肌肤,如黛的弯眉,小巧周正的鼻子,有着薄薄的嘴唇,有着一张姣好的瓜子脸,发髻高高地在脑后梳起,她的眉宇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不是田真真,还能是谁?!
穿着雪白色羽绒服的田真真站在门口问:“这病房住的是西安的洪小军吗?”
护工点点头,看我一眼,把她让进屋来。
无比的震惊后,我低低地叫了一声:“嫂子。”
我甚至向她身后张望了两眼。可是,直到护工关门,我也才知道,她田真真是一个人来的。
从西安到襄樊,最少在路上要走六个小时。秦岭以北才下过大雪,田真真这一路,不知有多辛苦。
然而,这个女人还是来了。
当她看见被几乎包成粽子的我时,这个女人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我能看到她眼神里的惶恐还有转瞬而逝的悲悯。
田真真趾高气扬地脱下羊皮手套,在手上转了转。
她转脸象吩咐一个下人似的给护工说:“你出去一下,我和病人有话说。”
护工看我一眼,退了出去,顺手合了房门。
“哈哈,小妖精,没想到吧,咱们却在这个地方见面了!咋不见你傍的那个土包子呢?”
田真真难以掩饰的愉快随着她银铃似的笑声,顿时就在整个屋内回响。
在异地,躺在病床上,看见一个故人,我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种浓浓的亲切感。尽管这个女人早已把我当成了仇人,尽管她千里迢迢一路辛苦是为了看我遭到所谓的报应,我还是对她的到来充满感激。
我知道,田真真的这次来看我,我就是大难不死,也要再脱一层皮。
☆、150
随着田真真那好听却穿透我心肺的笑声渐渐消失,我的心开始发凉。
我承认,不管我以前是多么地无意,我已经深深地伤害了这个女人。
一个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切!然而,在田真真看来,老左是她一辈子的幸福港湾。如果不是我拖老左下水,他们现在肯定还过着以前那种幸福的日子,而且这样的日子肯定会继续甜蜜幸福下去,甚至在来世还会再结连理。
在田真真看来,正是我的一副好相貌使老左背叛了他,让她这样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女人的一生就毁在了半路上。
田真真走上前来,甚至俯下脸来,仔细地打量我。
她看得那样仔细,就像一位收藏家在打量一件刚出土的文物,她是那样地欣喜,激动。
她离我是那样近,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我同时也看到她眼角尽管掩饰过了的,还是能看得出的浅浅的鱼尾纹。
岁月不饶人啊!在这一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几乎忘记了发生了怎样的状况,反而同情起这个自负的女人来。
“毁了?毁了?真的毁了?”
田真真喃喃道。
她就像一个演技派的演员。她美丽的丹凤眼开始是一种痛惜,稍作迟疑后,又非常难以令人置信地换成一种非常明快的愉悦。
我苦笑一下:“你终于可以满意了!”
田真真之所以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不辞辛苦地跑来南漳,肯定是对我说的话怀疑。这个女人,离婚后,已经变得不相信人了,除非亲眼看见!
也许是我身上难闻的药膏气味使她受不了,田真真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两步:“啥?你个小妖精说啥?”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你田真真只要愿意,尽管随着你性子来吧!现在,也没有老左和老韩挡着护着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想活了!
“你不是早都想毁我的脸了吗?今天,不用你动手,老天爷成全了你,你还不满意吗?”
说出这样的话,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着被田真真狠狠羞辱一番。
她不为羞辱我,跑来干啥啊?我甚至想,这个泼辣的女人会不会趁机打我一顿!
果然,她气得粉面通红,嘴唇哆嗦起来。
我闭上眼睛,要是她的耳光抡下来,她煽了我左脸,我一定会把右脸也递上去。
要是田真真能狠狠地打我一顿,能痛痛快快解了她心中怨气,从此再不对我有任何的念想,那我这一次所遭的罪也就算没有白受。
然而,我等了好久,也不见田真真的耳光落下来,甚至,屋里静悄悄的,好像这屋里没有来过她一样。
更令人奇怪的是,我竟然听到了一声啜泣。
先是鼻头吸气那轻轻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心在颤抖时候连着呼吸那种连续的震颤。
我吃惊地睁开眼睛,令人惊异地看见田真真一手捏着手套,一手叉开来捂着脸,她的手背上,正蜿蜒地流下一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