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快回来!”,梅梅的声音在半夜里异常尖锐,老韩看我一眼,撩开被子,跳下了床。
“好,马上回来!”。老韩也不问啥事。
“我回去一下,肯定出啥事了。”,老韩一边套裤子,一边说,那神情,如临世界末日。
☆、219
看到老韩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刚才两人之间的争吵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没有任何的争吵比梅梅此刻的一个电话更重要了。啥话也不说,我赶紧穿戴,跟老韩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出门。
老韩风一样从车库里取出车,在楼梯口他打开车门,我钻了进去。
不管什么事情,从今后,我一定要和老韩携手并肩承受,不管有多大的灾难和哀痛!看着身边嘴角紧抿的老韩,我心里很温暖,可是一想到梅梅刚才那惊恐失声的电话,我也不敢再跟老韩说一个字了。
街上的路灯像幽灵的眼睛,是那样地昏黄,路上来往的车辆已经比较稀少,雪的影子在车外不断地飘过和绵延。
没有几分钟,就到老韩家门口。奇怪的是,老韩家的大门已经虚掩着,隐约能听见屋子里混乱成一片。
梅梅站在客厅门口正在向大门口张望,看见老韩老韩和我进门,她哭着嗓子喊:“爸,四叔,快去看皓皓。”
进了皓皓的小房子,屋里围着不少人:几个房客,梅梅的两个伯伯,还有我不认识的两个妇女。其中一个妇女怀里正抱着皓皓。
只见小家伙紧紧地闭着眼睛。他面色煞白,在那个妇女的怀里不停地蹦达。他的手臂疯狂地在空中舞动,像是在抓捞什么,双脚也在来回地踢腾,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到深水里一样。
他的嘴里面还在不断地喊着:“你,你,你真没有良心,我还没有走多远,你就在外面找人了,你,你能对得住我吗?对得住孩子吗?”
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
声音是从皓皓嘴里传出来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皓皓半天折腾得有些声嘶力竭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那声音听上去却格外的苍老和怪异,跟皓皓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种声音像是被压抑了和酝酿了很久,忽然找到了一种渠道爆发出来了。
看到这种情景,我的头发马上竖了起来。
一种无形的恐惧马上包围了我,使我浑身发冷。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老韩,向他身边靠过去。
可能这种状况他以前没有碰到过,一时间,他有些发愣。
屋里人吵吵成一片,看见老韩进来,大伙都把眼光聚焦过来。
有人说:“送医院吧,别耽搁,这样子太伤人了。”
老韩的两个哥哥我是见过的,老大走过来对老韩说:“娃这样子不像是犯啥病了,估计是撞邪了。”
老韩没有出声,过去接过皓皓。
皓皓还在他怀里不安生地挣扎。老韩的眼里一片水色,他一只胳膊过去紧紧地环着孩子,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试体温。
摸了孩子的头,看着孩子还在挣扎和折腾,听着他反反复复说着的那一句话,老韩很是犹豫。
“哥,还是送医院吧。”
见孩子这副模样,我感到心疼。
这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啊,不知道是被病魔还是心魔控制着,我刚才的害怕慢慢换成了强烈的焦虑。
“别担心,没有啥事的。”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我们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
我回头看,却是很久没有见过的韩君武,那个老韩家的本家大哥。
“去端一碗凉水,拿一双筷子来!准备一个簸萁,一条皮带。还有,再准备些香火纸钱。”
韩君武像一个司令员,对在场的人发号施令。
凉水,筷子,香火纸钱这些东西不难,簸萁就难找了。现在人都不种田了,像簸萁这样收拾粮食的器具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找。
当大家嚷嚷着找不到簸萁的时候,韩君武道:“找不到就算了,估计也用不上了。”
长这么大,像今天的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我不知道一碗水,一双筷子,还有那香火纸钱以及簸萁和皮带,对于现在还在老韩怀里哭闹的可怜的皓皓有什么作用,这些东西能让我可怜的皓皓立竿见影恢复神智吗?
看着老韩一脸的悲伤和凝重,我心疼得要死。
大家让出一条道来。韩君武大哥把凉水碗放到桌子上,再把一双筷子放进凉水碗里,然后再在旁边点燃香火。
屋子里除了皓皓已经沙哑的哭喊外,再无别的声响。
夜已经很深了,皓皓的这种声嘶力竭的哭喊听起来格外的森人,也非常令人心疼。
这个孩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已经非常疲倦了。但是,他就像一台卡壳的录音机,还是不由自主重复喊着先前的那句话。他的双手依然在拼命挣扎着在空中挥舞,他的双脚在老韩的身上踢腾着。尽管老韩的两个哥哥也过来摁扶,却还是有几次,他的脚后跟狠狠地磕在老韩的大腿上小腹上,老韩不时地皱眉,他的面色也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