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林泽还说有钱了要买对面的楼盘,什么春森彼岸,北城天街,观山水……这家开发商太会包装了,让司徒烨速度帮他多赚点钱,又让司徒烨去报名试镜当演员,说不定能被捧成当红一线小生……司徒烨只是笑着点头,说先把你的钱还上再说。
“你见过这个人么?”林泽小声问。
店员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摇头,林泽又拿着手机去对面店里问,他知道这会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又热又虚弱,但他根本什么也不想吃,问了小半条街,在路边吃了碗龟苓膏,再接再厉,继续战斗。
“你见过这个人吗?”
“你见过他吗?”
“你好,你见过这个男生么?”
林泽挨家店问,下午四点,既热又累,他可能找错方向了,这么挨家问,感觉自己像个变态,记者证也没带出来,他在喧闹的街道中间站了一会,郑杰打电话来,问:“怎么样了。”林泽:“没找到人。”
郑杰:“回来撒,慢慢找,不急。”
林泽打算回去了,他感觉自己有点中暑,头很晕,勉强又买了瓶水喝,在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打起精神再去询问。
终于,他在一家陶笛店里问到了。
“这不是小烨哥么?哇,他年轻的时候好帅。”收银的女孩说。
林泽:“……”
林泽道:“他在这家店里上班吗?”
女孩说:“对呀,你认识他?”
林泽:“他……”
林泽一颗心差点就从胸膛里跳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眼前不住发黑,忽然有点站不稳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中暑了。
林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心跳很快,浑身大汗,那女孩说:“是你朋友吗?”林泽又喝了点水,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他想了一会,最先开口问的是。
“他身体不太好吗?”林泽说:“听说他最近生了点病。”“没有啊。”女孩想了想,说:“挺瘦倒是真的,吃得有点少,怎么啦?他不吃猪肉,我都单独给他做饭。”林泽松了口气,说:“也没有骨折,没有……我是说别的事,没有残废吗?”女孩哭笑不得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呃……”林泽想了想,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又精神起来。
“我是他的堂哥。”林泽说:“家里让我过来找他的。”女孩点了点头,林泽又问:“他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女孩说:“他今天调休,你打他电话吧。”
林泽说:“关机了,他家住哪,能带我去吗?”女孩道:“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应该是在磁器口后面吧,下班的时候都是沿着后面那条路走的。”林泽:“有别的同事知道他住哪吗?”
女孩:“没有,大家都和他不熟,才来上班一个月呢。”林泽:“他调休几天?”
女孩笑着说:“明天就来上班了,他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帅啊。”林泽说:“他现在很老吗?这是三月份的照片。”女孩:“……”
她接过手机,又认真看了一眼,说:“其实,嗯,还是没有太大变化。”林泽收起手机,知道司徒烨在这家店里,好办了。
他从磁器口出来,半晌无话,脑海里一片空白,慢慢地沿着路走,古镇有一半在山坡上,临江而据一方山水,前面是商业区,后面则是老房子住宅区,还有陪都时期修的防空洞。一进入住宅区带,登时静得不闻人声,商业街的喧闹被远远抛在身后。
盛夏午后,许多老房子外面贴着出租的纸条,磁器口有许多房屋都是文化遗产,不允许安空调,怕负荷过大,烧了电路引起火灾,一旦失火,连着烧过去将是一片一片的。这里的房子也很便宜,单间一个月只要四百。
沙坪坝区还保留着不少这样的老城区,它们安静地躲在时代的角落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仍带着陪都时期的风范。
这是与北城天街与两江新区等地方截然不同的山城一角,几个老人在偏僻处打麻将。
时光在这里,像是温柔地停住了它的脚步。
有人提着木匣子与小凳走过,给人修脚掏耳朵,沿街敲着铁块叮叮响卖麻糖的,挑着担子卖凉粉与凉面的……
林泽找到一张石桌,在树荫下坐了下来,趴在桌上思索,周围凉风习习。
这次一定能找到司徒烨,跑不掉了,说不定他就住在这里,林泽枕着手臂,侧头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是在磁器口等他,等到明天陶笛店开门他来上班吗?还是先回去?
林泽不太想动,回去也没事做,就在石桌前趴着,见了司徒以后,第一句话要跟他说什么?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再重逢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好呢?
说司徒,跟我回家么。
说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
感觉说什么都不对,他会愿意跟着他走么?他离婚了?事情都解决了吗?在家里受了什么苦?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不回来见面吗?
林泽看了眼表,还有十六个小时才到明天早上八点,他趴在桌上,胸闷,烦躁,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